李若龙驾着车,从半山的一条岔路兜下山。车上的流动对话机响了
起来,的士公司的监控中心不停地在呼叫司机:“喂喂,你在哪里,请
回答。”李若龙关掉对话机,他知道,的士公司监控中心联络不上司机
一定会怀疑出事,就会立即通知警方,将这部的士的车号告诉警方,以
便警方在路上截查可疑车辆。
李若龙在岔路口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将车子抛弃,他从手袋里拿
出手枪,把它放在司机西装上衣的口袋,又从手袋里取走女医生的钱包
和硬币,以备不时之需,把手袋留在车上。
走到路口,他停下来拦截的士。但这是一条通往西贡的高速公路,
很少有的士经过。李若龙只好放弃原来的想法,改为尝试搭顺风车。
像湍流一样从身边急驰而过的车辆,没有一部停下来,这也难怪,
在这漆黑的郊外,随便接载一个陌生的男子,潜伏着危险性,司机都想
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愿因好心招惹麻烦。
但终于有爱管闲事的人,一辆货车在李若龙面前停下来,司机从车
窗里探出头,问道:“老友,出了什么事?”
“爬山,迷路了。”李若龙回答。
“想进市区?”
“是的。”
“上车吧。”
李若龙爬上了货车,钻进驾驶座,坐在司机旁边。货车往市区开去。司机是一个中年人,四方脸,厚嘴唇,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敦厚的人。
他一面驾车,一面跟李若龙唠嗑。
“我也喜欢爬山,爬山是一项很好的运动,有空我就往山里钻,就
跟女人喜欢逛商店一样,一个礼拜没有爬山就脚痒痒。”
经他这么一说,李若龙才明白,这个货车司机让他搭顺风车的原因
,原来是把他当作爬山爱好者,与他是同道中人。李若龙嗯哈着,没有
搭茬。
“你们后生仔爬山总是成群结队的,一大班人嘻嘻哈哈,我就喜欢
一个人。你这衣服也穿得不对,爬山不是上班,穿西装不舒服。你知道
香港爬山最好的地方是哪里吗?麦理浩径,全长一百公里,经万宜水库
、大浪西湾、城门水塘,你不要走完全程,走一段就够了,风景好,空
气新鲜,真是人生一大享受。”说着,货车司机深呼吸一口,脸上显出
十分陶醉的模样。突然一个急刹车,险些撞上从右边路口驶出的一辆小
巴,小巴司机摇下车窗,冲着货车司机骂道:“你眼睛瞎了吗?想赶去
投胎呀!”
货车司机知道是自己违章,连忙把手举到额头作敬礼状,连声道歉。
小巴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走了。货车司机自我解嘲道:“其实他也有
错,不过没必要跟他吵,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一分平息干戈。后生仔,
你说对吗?”他突然侧头问李若龙。
“喔,是,是……”其实李若龙并没有听他唠叨什么,他正留意着
车窗外的情形。
“你在哪儿下车?”司机又问。
“噢,我想到中环。”
“我到西营盘,正好顺路,我在中环附近把你放下。”
“谢谢。”
经过差点发生与小巴相撞的意外,货车司机闭了嘴,不再喋喋不休
,专心致志地开车了。
车子到了干诺道中,李若龙对货车司机说:“我在前面一点下车。”
货车在一条横街停下,李若龙向货车司机表示谢意,握手道别。
李若龙急步穿过一条小巷,跑向公用电话亭。这时天空飘起霏霏细
雨,雨粉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面很快湿漉漉的了,一片片的水汽闪
着银光。霓虹灯在水汽中像色彩洇在徽州宣纸上。路上的行人似乎对这
场小雨视若无睹,依然熙来攘往,横过斑马线的人,也好整以暇,没有
加快脚步,人们似乎很欣赏这场小雨带来的清凉,带来的诗意。
李若龙投了一枚一元硬币,他揿了雨荷卧房的电话号码,电话一通
,接听的是女佣阿彩。
李若龙一听就辨别出接电话的不是雨荷,便问道:“雨荷在吗?”
“雨荷在吗?”李若龙复问。“你是谁?”阿彩追问,停了一下,李
若龙没吭声,阿彩说:“你再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雨荷在吗?”李若龙又是这句话。
“咔嗒”阿彩生气地把电话挂断,对着坐在旁边轮椅上的雨荷发起
牢骚来:“一个男人说找你,我问他是谁,就是不肯答,这样的人也有
,白撞!”
雨荷听了阿彩的一番牢骚,心生诧异,除了方阳晖和鲁律师不会有
别的人知道她房间的电话,而方阳晖和鲁律师,阿彩都熟悉,很容易就
可听出来,莫非是———他?雨荷不敢想,也不敢相信,心却咚咚地跳
起来,耳根也发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