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到公园里散散步吧,”乔说。
我四下里环顾着第5大街,三三两两有几个人沿着街道漫步闲逛,享受着黄昏的情调,但是,显然没有一个是愿意拔刀相助的过来成为人加以膜拜和受其支配的力量。马克思在使用异化因此,我只好乖乖地从命。我们穿过第5大街,走下摇桨荡舟的小湖的堤岸,岸边的青草被夏日炽热的阳光晒得无精打采。一个约莫10岁模样的小男孩正在导航着他的无线电操纵的快艇驶过水面。孩子的母亲为渐重的暮色所虑,催促他快一点主义社会发展的动力;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同旧社会的矛盾,乔把刀子藏了起来,但是我知道它的存在,离我的后背只有几英寸远。
“我告诉过你,把警察叫走,”他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后颈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我也没办法,”我答道,声音尽量保持镇定。
“哦,是吗,你究竟为什么要对他们说那么一大通有关我和萨莉的谎话?”他说着,用刀尖戳着我的背。“他们把萨莉从我身边带走了,还有吉丽,一个男人离开了他的妻子和孩子是很糟糕的事,你觉得自己对此有责任吗?”
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很高兴萨莉已经逃脱了乔的毒打,同时,也很高兴这是我的功劳。但是,把这种感觉告诉乔似乎不是个妙主意。乔的声音平板单调,但是,我能想象得出这种事情一定使他相当烦恼。
现在我们已来到公园的深处,周围游人稀少。我们朝一尊雕塑走过去,那是一位波兰老国王,正在向棒球拦球网冲过去。雕像北面是一片开阔地,再过去是中央公园西部的高楼大厦。
我知道乔打算干什么,他要把我带到公园里最僻静,游人最难到达的地方,然后将我杀死。
我必须逃跑。
乔抓住我的胳膊,但抓得并不是很紧,但他持刀的那只手离我的肋骨只有几英寸远,我只好冒险一试了。
我挣脱胳膊,利索地跳离他身边,全速向开阔地跑去。当我意识到没有刀子戳着背时,我顿时感到一阵振奋,但是,乔很快便追了上来。我回头向后看去,见他离我只有3码远,而且越来越近。我两条腿更加用力地飞蹬,只要我能够在头一百来码不被他追上的话,我肯定能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我仍然跑得很快,但是乔也跑得非常快。我朝后瞥了一眼,见他又近了一码,我又一次咒骂自己缺乏冲刺能力。我试图强迫双腿跑得更有力,更快些,但毫无效果,几秒钟以后,乔一个猛冲,双手搭到我的肩膀上,把我拖倒在地上,我拼命挣扎着,但是,很快就被他摁住动弹不了。
当我们在搏斗时,空旷地上离我们50码处的一对情侣凝视着我们,乔也看见了他们,目击者。
“起来!”乔咬牙说道。他把我拽起来,推着我走进空旷地南面的小树林里,这回他把我抓得紧多了,我再次感觉到了刀子逼身。
我们走进小树林深处,天色已经很暗,中央公园是纽约的运动场,白天,公园里满是竞走者、骑自行车的人、打垒球的人、沐日光浴的人、溜旱冰者、老妇人、小孩子,还有许多狂热追求其他爱好的纽约人。黄昏时,他们全都回家了。夜晚,这公园便成了形形色色人们的一个游乐场。
树影婆娑,我们走过一群群年轻人身旁,有的在大声交谈,有的坐在长凳上,一声不响地抽烟,男人们拖着脚走过去,眼珠子转动着,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什么,他们要么神经错乱,要么吸毒成瘾,或两者兼而有之。
我们继续朝小树林深处走去,我们沿着窄窄的小路前行,那些小路蜿蜒在高达20英尺的黑乎乎的大岩石之间。晚风轻轻吹拂着树林和灌木丛,光线越来越暗,大树下的矮小林木变得越来越密,盘根错节地缠绕一堆。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不知东南西北,简直令人无法相信我们是身处纽约市中心。
我开始想到死亡,我想到了母亲,我想到自己的死将会使她的精神彻底崩溃,面对儿子和丈夫的死亡,她将无法面对现实。
我想到了凯茜,她会在乎我的死吗?令我惊讶的是,我极力想使自己相信她会的,我继而想到了戴比。
“你杀没杀戴比?”我问。
“没有,”乔说。“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不会杀你,我过去就是专门杀人的,这我很在行。”
我相信他。“那么到底是谁杀了她?”
“你永远没个完,是不是?”
我们继续往前走,跌跌绊绊地走下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小路夹在两块突兀的巨石之间,周围密密长满了树。
“别走了,”他说。
在暮色朦胧中,我透过树林依稀可辨空荡荡的湖面,除了晚风偶尔吹拂过头顶的树枝,发出一阵沙沙响声之外,周围万籁俱寂,一个僻静而孤独的死亡之地。
“往后站,”乔说。
我面对着他,身后是巨石,我照他的吩咐行事,脚踝掠绊过一些荆棘,直到后背靠到了被白昼的热浪烘暖的岩石。
乔朝前靠近几步,他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眼白随着薄薄的柔黄光线闪亮,他的脸上浮出一丝微笑,他摆好架式,那把小刀轻轻握在胸前,这一次我是在劫难逃了。
突然,我听见乔身后的小路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他抓住我的胳膊,用刀尖狠狠地抵住我的背部。暮色中冒出五六个黑人少年。他们个头很高,体格健壮,脚蹬价格不菲的气垫篮球鞋,蹦蹦跳跳,走起路来脚步声很轻。
他们走到我们跟前,其中一人大笑起来。“唷,哥们,玩得开心哩?”
一个头发剪得短短的,上面仔细修剃出奇里古怪图案的高个子男孩走到我面前。“嗨,伙计,想抽吗?”
他看上去是个危险人物,但不如我身后的乔那么危险。我见这是一个脱身的好机会。“当然啰,”我说。“你有什么?”
我转脸看看乔,他仍然抓着我的胳膊,但把刀子藏起来了。我想他此时此地不会杀我的。那些孩子们看上去很危险,人们无从知晓曼哈顿的青少年晚上到中央公园里来会带些什么武器。
我走到那群孩子中间,想在我和乔之间拉开一码距离。
“我这儿有一些可卡因,只要十块钱。”高个子男孩说着,撇嘴一笑。他并不完全相信我们大老远地跑到这公园里来就是为了从他手中买点可卡因,但他愿意逗乐儿玩。
“十块钱?”
“对,十块钱,伙计,只要十块钱。”他拿出一个小包,我把手伸进口袋,装作掏钱的样子,乔在一旁观看,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间,我大喊一声,“快跑!”一把抢过孩子手里的小包,我从那群孩子中挤过去,将其中一人往边上一推,但是另外两个人抓住了我。
我听到了一声喊叫,“嗨,那大家伙手里有刀!”只听抓着我的一个孩子发出一声尖叫,松开了手。
当另外两个人手持小刀向乔扑过去时,只见刀光闪闪,又是一声尖叫,但瞬息即止。
其中一个孩子仍然死死抓着我不放,我紧握拳头,转过身来,照准他的太阳穴就是一拳,他跪倒在地,气喘吁吁。接着,我脑袋一侧也挨了一记,但看不清是从哪儿打来的。这一记打得很重,打得我耳朵嗡嗡直响,两眼发花。接着,肋骨上又挨了一脚,踢得我喘不过气来,踉踉跄跄倒了下去。
我滚了几滚,看见乔被3个孩子团团围住,孩子们手里都握着一把刀。另外两个孩子躺在地上,一个死狗样的一动不动,另一个抱住腿在呻吟着。
孩子们挥舞着小刀朝乔刺过去,但他动作非常敏捷,一个个地对付着他们。其中一个孩子胳膊抽回得稍微慢了点,结果被乔一刀划破了前臂,疼得发出一声嚎哭。
在另外两个孩子谨慎小心的逼攻下,乔朝我跟前退过来,不时地左一下右一下地虚晃着手中的小刀,我见机会来了。于是,伸腿一脚踢在乔的脚踝上,他顿时失去了平衡。他没有摔倒,但是给了其中一个孩子一次进攻机会。不过半秒钟的工夫,乔的肋间就挨了一刀。在他痛得弯下腰的当儿,另一个孩子又在他背上深深地戳了一刀。
乔一个转身,倒在了地上。他看着我,脸因疼痛而扭曲变形,但是他的眼睛却如往常一样冷酷无情。然后,他咳嗽起来,殷红的鲜血顺嘴角流出,那毫无表情的凝视永远消失了。
我一骨碌爬起身来,拔腿就跑,其中一个孩子想追上来,但是,由于恐惧而产生的兴奋,我跑得飞快。
我一口气跑回威斯待伯里饭店,径直冲回房间,一头扑进浴室,呕吐起来。我打电话到预定与哈里森兄弟公司那个人见面的饭店,告诉他我不能前去赴约了。我从容房用餐服务部要了一瓶威士忌,直喝得有几分醉意,房间里的物件在眼前模糊起来,才上床睡觉。一夜时醒时睡,很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