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即拟定融资计划结束那一天),一通电话之后,布斯基同意还钱。由于这会儿时间太晚,无法像以前那样通过证券交易划账,布斯基就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米尔肯一些房地产认股证和联合艺术家公司的股票。之后,按照穆拉迪安和瑟内尔的计算,布斯基还有530万美元的亏欠额。为把欠账问题赶紧彻底解决以尽早得到6.6亿美元的融资,布斯基尝试了一种他在以前的非法交易中从未用过的方法——让穆拉迪安发一张530万美元的支票,费用项目记为"交易佣金"。
如果不是OAD会计师事务所的会计们,布斯基欠米尔肯账的问题可能就算完全解决了。OAD会计事务所受聘审计伊凡·F·布斯基股份公司的账目,并发布"告慰函"。告慰函是一种例行公函,表明没有在被审查的公司财务报表中发现问题,是被查公司资质良好的反映。如果OAD在审查伊凡·F·布斯基股份公司的账目后发布告慰函,会有助于投资商对布斯基新成立的合伙公司建立信心。
伊凡·F·布斯基股份公司于3月21日下午4点(即股市闭市时)正式停业,OAD的会计们前来审查该公司最后几天的账目。其中一个名叫彼得·特斯特弗德的会计负责哈德森融资项目的账目,他与穆拉迪安一起在会议室审查最近的交易。特斯特弗德是穆拉迪安的老朋友,他希望账目一切正常。然而,下午4点10分左右,特斯特弗德发现一笔1万美元的应付账款。"这是什么?"他问穆拉迪安。
穆拉迪安查看了底账,一时也说不出这1万美元是怎么回事。布斯基这次筹资一共筹到了将近10亿美元,在这么一笔大账中他对这区区1万美元没有注意。"我真地不知道。"他说。
"我需要看这笔账的单据。"特斯特弗德说。
"唉呀算了,皮特。"穆拉迪安回答,辩称这么一点数目无关紧要。
"我必须看有关单据,西特。"特斯特弗德坚持道,"对不起了。"
穆拉迪安恼了。"看在上帝的份上,皮特,"他说,"你为什么揪住这事不放呢?"接着,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他认为更值得担忧的一件事:"你为什么在乎这点小账?我这里还有一笔530万美元的款子呢。"
房间里一阵沉默。穆拉迪安后悔不迭,希望能收回刚才那句话。毕竟他还没有实际支付这笔款,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做账。当然,如果他按原计划在那天晚些时候或次日支付这笔款,需支付的钱得增加一些,但这样不会有人发现,因为到那时整个项目都已结束了。此刻,他多么希望特斯特弗德没有注意到他那句话,但是,从特斯特弗德的脸上可以看出,秘密已经泄露了。
特斯特弗德显然很警觉,问道:"什么530万美元?"
"嗯……忘了这事吧,"穆拉迪安说,"权当我没有说。我们现在不能谈这件事。"特斯特弗德收起笔记,放在公文包里,起身要走。看到这个阵势,穆拉迪安想布斯基的融资计划可能会因此难以如期结束,于是急了,大叫道:"别,别走!这事我们慢慢说。"
接着,穆拉迪安确认他有530万美元的应付账款尚未入账,这笔账没有任何单据,只有布斯基要求付款的命令。得知这个情况,特斯特弗德回事务所(离这里只隔一个街区)去了。他说他必须就此事与负责布斯基账目的高级合伙人史蒂文·欧彭海姆商量,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穆拉迪安在会议室等着,如坐针毡,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似乎是漫长的几个小时(其实不过十五分钟)后,电话响了。
"你这个傻球!"布斯基尖叫道,"你这个婊子养的。你他妈的在做些什么?"穆拉迪安与布斯基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没有听他这样责骂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布斯基就啪地把电话挂了。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布斯基又叫骂一通。在不到一个小时里,布斯基给穆拉迪安打了四五次电话,一遍又一遍地骂"你这个傻球",听得穆拉迪安耳朵都起了茧子。
穆拉迪安被骂得晕头转向。他想今年的奖金泡汤了,而且还可能被炒鱿鱼。像他这样受到过证交会处罚的人,再找工作比登天还难。
在OAD事务所,欧彭海姆告诉布斯基,那笔账目没有单据,事务所就不能签发告慰函,从而意味着融资计划不能告以结束。稍微平静些以后,布斯基给米尔肯打电话商量此事。两人商定,这530万美元可以作为支付给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咨询费",毕竟德莱克赛尔为布斯基的各种项目做过不少研究,这样说能讲得通。于是布斯基把他的会计(包括他聘请的OAD的会计)和律师们叫来,告诉他们说这笔钱是作为研究费和其他咨询费支付的。考虑到有关单据马上就会寄来,大家同意各项工作继续进行。
在贝弗利山,米尔肯让他的弟弟洛厄尔起草一封信函,声称这530万美元是布斯基支付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咨询费。洛厄尔起草完毕后,拉住当时正巧在附近的一位名叫唐纳德·巴尔萨的低级雇员与他在信上联合署名。
尽管布斯基在这笔巨额账目上的前后做法非常可疑,但他的会计和律师们向他保证说不会再有问题了。布斯基明显放下心来,但他懒得打电话通知穆拉迪安。晚上7点半左右,穆拉迪安才知道此事,是纳格尔给他打的电话,把他从痛苦中解救出来。"一切都好了。"纳格尔说,"德莱克赛尔马上会把咨询服务费的单据发过来。伊凡消气了。"
穆拉迪安彻底松了一口气,没有再深想此事。通过与瑟内尔一起对账,他发现布斯基和米尔肯是某种合伙人,在联手做什么事情,可能是德莱克赛尔一直在为布斯基做某些研究工作。当然,如果是这样,就不会出现这么大个乱子。但如果不是这样,又是什么?他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自己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三天后,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寄来的收费通知单到了。上面写着:经1986年3月21日议定,咨询服务费计530万美元整。里面还有一封附函,是瑟内尔写的,内容言简意赅:
布斯基先生:
请按上方所列地址将您的汇票如数直接寄给在下。
收方当然是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贝弗利山分部,而不是纽约总部。穆拉迪安尽职尽责地办理此事,把汇票发过去。
穆拉迪安深层担忧的问题没有出现。布斯基和米尔肯按计划融得的近10亿美元如期到账,使布斯基成为历史上资金最雄厚的套利人。穆拉迪安不仅没有被解雇,还得到了35万美元奖金。那年其他人获得的奖金比他的多得多,但他不怨恨。戴维多夫的奖金为150万美元,莱斯曼的超过100万,纳格尔的100万。另外,韦基利的奖金也是100万,尽管穆拉迪安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穆拉迪安非常高兴没有丢掉工作,特别是在一个如今坐拥近10亿美元资金的公司里。他高兴地对妻子说:"我们会富起来!我们的轮船已经进港。"但是,穆拉迪安永远不会忘记3月21日那天的事,不会忘记布斯基的那顿臭骂和自己由此受到的痛苦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