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界采访华尔街只为一个目的:煽情。无论《华
尔街日报》抑或《金融时报》,只要煽情就好卖。在你能
写这个人的坏事时,为啥一定要写这个人的好的一面?
——埃里克·森伯格
进入80年代,证券交易业火爆起来。从业人员也十分有钱。年轻的证券交易商在现实生活中的表现十分投新闻媒体的口味。他们抽雪茄,穿红色吊带裤,挥霍摆阔。这是他们的形象。于是,新闻界对投资银行业的兴趣大增。哪伯事情并非如此,他们也不惜笔墨大肆杜撰。交易商们也就照着记者们描述的那样一发不可收拾。
80年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人们用种种笨拙的方式赚钱。我所认识的一些年轻交易商做得实在
太过火,花钱如流水。连伦敦也难幸免。查尔斯·斯坦利公司的菲尔·内森说:
当“雅皮土。这个词流行起来后,我以为这个城市
就糟透了。它拈污了交易商的形象。但有些交易商说
话大声武气,在酒吧狂啜乱饮,手上还捏着手提电话大
叫大嚷。
80年代中,交易商们受人崇拜的形象还持续了好几年。人们都希望交易商的形象能被磨砺得更加完美。这是一场镜子游戏。它养育了一种强悍的精神本性。而这种本性在以往一直被局限在某个界限以内。里根的演说撰稿人佩格·努南曾说过,在这个社会里,我们这些人越来越像演员,老是从媒体那儿获得采取行动的启发。随着金融媒体的实力增大,对国家的影响也水涨船高。它对交易商的形象的成型也起了极大的作用。据支持迈克尔·米尔肯的格伦·亚果说,迈克尔·米尔肯在未被判定有罪以前,新闻界便把他描绘成了罪犯。斯坦利·肖普科恩当时在所罗门兄弟公司工作,他认为新闻界是影响华尔街形象的重要力量。他同意“无冕之王”一说:
任何一个行业在发展时都会遇上那么一批人,他
们不顾事实,杜撰出电影制片与小说作家才喜欢的那
绯闻软事来。硬币的另一面是,如果你的生意取得了
成功,或者你挣的钱比记者或作家想像的多,闲言碎
语、飞长流短就来了。“你绝对发的是不义之财。”于
是,他们在顷刻之间被说成污秽不堪。
我极少接受记者采访。能用公正的态度对待你的
谈话内容的记者实在太少。他们的兴趣是编故事。这
一宗旨从来就没有改变过。电影《华尔街》中的那个人
物实在少见。他对证交行的看法也实属罕见。任何人
都能把自己的微观生活拍成他想拍的那种影片,但这
绝不等于说,别人的生活就一定是那个样子。
这样说并非是指新闻界就毫无可取之处。伊万·布依斯基就极善于把新闻界的注意力,引向他认为他的最辉煌的成就上。他宣称的“贪婪可取论”便广为流传。《华尔街日报》这类报纸报道他的成就,使他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不过,光靠阅读报纸就以为懂得了市场,也是天大的误会。
EASDAQ(布鲁塞尔的泛欧股票市场,上市公司多为新兴的高成长公司——译注)的董事长斯坦尼斯拉斯·亚苏科维奇告诉我,他的看法是:
伦敦的金融新闻界的质量每况愈下。原因是它无
法吸引一流人土的注意。“列克士。栏目更是不堪入
目,他们把什么都搞错了。他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
证券交易。我想,是不是因为经济栏目太多,他们的实
力不够,无法应付之故?
不暴露隐私、不接受采访、不与作家交谈,已成为金融界的行为准则。每家公司目前都设立了一个预算不菲的专职公共关系部门,以防卫的态势来对付传媒。一位著名的交易商非正式地对我说:
我们不想通过媒体扬名。这有何用?我们要操心的事多得很。除非有助于公司的发展,我们都不想与新闻界的人打交道。
比尔·西蒙以前曾是所罗门兄弟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在公司负责政府与城市债券部门,后来当上了美国的财政部长。他说:
有人在私营部门工作了一生,赚了一些钱,取得了
成功,这本是公平合理的事,然而新闻界的一些人就会
觉得,你肯定做了惊天动地的坏事,否则你怎么能有
钱?今天,新闻媒体的好故事,就是整倒一个人。
他继续写道:
新闻界似乎为其本质的黑暗面所驱使,他们对失
败情有独钟,幸灾乐祸。他们想法设法让人难堪。
近些年来,交易商受到新闻界的另一种礼遇,那就是在美国生活电视节目中播出有关交易商的情景喜剧。且听《交易商》杂志所作的评论:
《交易商》这部连续剧,描述了一群恶魔,使得筹集
资金的过程从来没有这么臭不可闻。让我们还是保留
一点幽默吧。这部加拿大生产的拙劣闹剧,是一种侮
辱,是对证券交易这种科学与艺术的污蔑。加拿大《多
伦多太阳生活》报的股票交易部主任桑德拉·麦克唐纳
说:“我只看了第一部,心已被难堪与恐惧撕碎。它至
少违背了20条交易规则,洗涮了20个证券管理委员
会。嘿,不过不要担心,它毕竟是一部闹剧……
金融新闻电视台对证券市场及其从业者的报道,则又完全是另一回事。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家电视台已成为这一行业的组成部分。金融电视将企业领导变成名流,煽起了人们对交易与投资的热情。1981年金融新闻电视台诞生,是这一行业的标志性成就。现在,成立于1989年的CNBC电视台,在这一行业担纲。它向全美国的6200万户家庭播放新闻,在全世界收看它的人还更多。cNN的金融新闻也覆盖了800万户家庭。你经常发现,当某一个公司的老总接受了某一家电视网络的采访,公司的股票价格就会出现波动。有些时候,价格虽然没有变化,但人们仍然要关注它,生伯出现变化时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因此,电视网络以自己的方式对证券市场产生着直接的影响。
大多数交易商都以先看CNBC或CNN电视节目,或者收看布鲁伯格财经新闻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他们首先要了解昨天夜晚发生什么事。纽约证交所辟出专门的地点以便让电视台进驻。这些电视记者如同一尊俄国雕像,蹲在房间的角落窥视着交易活动。在交易大厅的每一个交易亭上,在每一间经理办公室里,都装有电视屏幕。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只要卫星讯号能够到达,收看金融新闻便成了那里的人们日常生活的一个部分。
让金融界的人在工作时打开电视始于海湾战争。在过去的日子里,零星投资者一天要给自己的家人打几次电话报告股票行情。现在,他们只需打开电视,就能对全部交易情况了然于心。
金融新闻似乎是美国的特有产品。财经电视新闻在欧洲的观众并不很多,因而那里的交易商,一般从布鲁伯格公司或者路透社收看他们想看的新闻。
由于电视新闻几乎是同时传播给全世界的,因而它对世界市场的影响也是立竿见影。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挥作用,迫使交易商们立即作出各种决定。他们在电视上的所见所闻,是否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在影响市场?他们是否应该马上采取某种行动,还是等15分钟再做出反应?
现在的问题是,金融新闻频道对播出的新闻是否经过编辑加工?假定有一些编辑成分在里面,那么是否准确地反映出了事件的真实性?一般来讲,不搀杂的新闻是难以看见的。如果是如此,那么观众藉此得出的结论或者与人讨论的那种影响,是不是该得出的结论或该产生的影响?
假如上述的推理正确,那么它就必然对投资行为带来影响。多方交易商霍利·斯塔克发现金融电视节目对交易市场产生的效应十分明显:
日本神户大地震及中东油田大爆炸这类事件,对于股市造成的损害是十分直观的。专业交易商都能得出直接的结论。但是,他们仍然要观看金融电视节目,以便看看世界其他地方的人财这些事件的反应。交易商离不开资讯。资讯不一定只能从电视、报纸和收音机中才能获得,还可以从电脑屏幕中得到,而且不间断地对自己的头脑产生撞击。他们可以从数据库中取出发生在10年前的金融事件,也可以得到10分钟前的事情。金融新闻电视在揭发新闻的同时还穿插评论,没有重大事件出现一般不会中断节目。于是交易桌上的电脑屏幕就成了一切事件的汇集点。
显然,这是我们时代的最重大的一个变革。在20年代、30年代和40年代,人们获取的有助于交易的资讯少得可怜,因此谣言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谣言要经过一两天才能被验证。现在,是否是谣言只消几分钟就可到得证实。于是也就剥夺了一些人优于其他交易商的交易优势。今天,每个人都在同时拥有同样的资讯,资讯是公开的,不能随意隐瞒。
80年代,贪婪是交易商的形象。它不光表现在金融界,而且以种种方式展现在这个时代的普遍文化中。里根主义与撤切萨主义对“求财观”即财富是可以获得的的形成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过于追财逐利便成为一种谬误。伦敦城与纽约城的经历相似,这两个交易市场的人员相互感染。隐密的事实是,在证交界工作的人挣的钱多得骇人听闻。但他们也慷慨施舍,一边挣大钱,一边大花钱。
过去,在伦敦证交所的车易大厅,要定期举行为慈善事业筹款的活动。查尔斯·斯坦利公司的首席交易商菲尔·内森当时就在交易大厅从事交易活动,他清楚地记得有些时候,人们把一加仑的威士忌酒,放在交易柜台上进行拍卖。今天,筹集善款主要是个人活动。内森是“英格兰之狮”的领头人物。有时,他每天都要花一些时间到处打电话,为他以为值得一做的事业募捐。交易商们个个都极善于用电话办事。1996年,他就帮伦敦城弄到一大笔钱援助克罗地亚。他和他的妻子率领40人,开着一队卡车,给克罗地亚的难民营送去了10万个包裹。1997年,他领导的团体搞来18个小孩在英国接受手术治疗。他还在同年访问波斯尼亚,监督那里援建的一座儿童医院的工程进展情况。用一周的工作日搞交易,在周末则搞募捐活动资助慈善事业。内森说,他的公司的人对他的这种活动充分表示理解。在伦敦金融界,慈善募捐晚会及体育义赛是经常节目,这些活动同时也给参加者带来了极大的愉悦。
纽约华尔街积极支持为公众喜爱的机构筹款的活动。这些机构包括纽约公共图书馆、都市艺术博物馆、现代艺术博物馆等。我所看到的纽约与伦敦的区别只有一点,那就是纽约所募集的资金,较之伦敦的要多得多。许多套利基金同时也管理着一些慈善基金。朱利安·罗伯逊的老虎基金就经管着为城区公益事业服务的慈善基金会。保罗·图德·琼斯也为城区的公益事业募捐。
扎根纽约的乔治·索罗斯也是一位闻名遐迩的慈善家。他已从个人资产中捐出10亿美元给东欧,培训教师,资助知识分子,创办大学以及援助波斯尼亚。从1991年起,他用大量的援助款购置复印机、电动打字机、印刷机、电视摄像机和电脑,交给需要这些设备的人,促进资讯的自由流动。索罗斯的基金会单在1996年一年,就捐出了3.6亿美元。索罗斯的家人也积极地资助纽约市的各种慈善团体与文化机构,花费时间帮助它们解决各种问题。
搞慈善是华尔街的传统。曾任戈德曼·萨克斯公司老总、颇具传奇色彩的交易商古斯·李维,就是一个著名的慈善家。埃里克·森伯格说,古斯·李维会把人叫去,开口对人说,请赞助一点。他的请求一般都不会遭到拒绝。森伯格担任纽约警察体育协会的主席,他本人也经常从他的合作伙伴,包括古斯那儿得到慷慨资助,支持他的慈善活动。
迈克尔·米尔肯在36岁时,与人一起组建了米尔肯家族基金会。这是美国最大的私家基金会之一。这个基金会赞助教育与卫生事业。尤其帮助城里和少数民族的教育与卫生机构。1965年,他谈起打破个人之间的壁垒,人与人应该消除隔阂。他之所以产生这个念头,是因为他和他的父亲在洛杉玑参加一次橄榄球赛时受到的启发:
当时瓦茨暴动(瓦茨为洛杉矶地区一小镇,曾发生
过一次黑人暴动——译注)刚刚平息,大街上满是装甲
车,上面架着机关枪巡逻。我清楚地认识到,这儿发生
过极其错误的事。如果我们没有强大的社会与文明,
到头来就没有强大的私人企业制度。
球赛后,他便专注地把自己的时间与金钱,用于帮助居住在贫民区的人。在公众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竟给城里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开了整整20年的数学课。现在,人们都清楚这件事的重要性了。最近,他又把攻克癌症列入了他的资助计划。他捐出2500万美元,成立了前列腺癌症治疗基金会。这个基金会从全球招揽第一流的研究者、思想家、医生和实验人员来工作。他还找来不少的制药公司支持这项事业,以期早日找到根治癌症的有效方法。
比尔·西蒙将其慈善观,实践到大街上。他不光是认捐.还亲自抽时间去做善事。他和他的家人定期去几个贫民窟访贫问苦,坚持了好几年。他们还带着孩子去一家汤菜馆,下厨煮食,把饭食分发给穷苦人家。他们还给穷孩子们发放圣诞礼品。
西蒙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与圣餐牧师,经常给纽约医院的病人送圣餐。他常常花几个小时访问东哈莱姆的库克红衣主教中心,关怀爱滋病患者。1993年,他接受了一次记者采访,谈起了他对捐助的看法:
我深信安德鲁·卡内基在《财富的福音》一书中对
我们的忠告。有钱人应当把自己看成是财富的受托
者,应该把财富用于全社会的福利。我们必须把自己
的钱用来创造机会与工作,把它们放在楼梯上,让往上
攀爬的孩子伸手就能得到它们。
发迹于所罗门兄弟公司的交易商迈克尔·布鲁伯格,称得上是金融界的科林·鲍威尔(海湾战争期间的美国三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译注),他在其著作《布鲁伯格论布鲁伯格》一书里,不借用整整一章的篇幅,告诫企业界的人要不计成本地用各种方法参加捐赠活动。作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校董会主席,他本人就拿出了6500万美元,资助医药科研、公共卫生及护理,还办诊所医院。他还给钱给联合黑人基金会等机构。单是1994年,他便将价值260万美元的终端设备,赠给联合黑人大学基金会,使学生能遨游信息高速公路,学习各种技能,以便他们能在华尔街找到工作。在华尔街工作的非洲籍美国黑人如凤毛磷角。
当我问他对捐赠的看法时,他回答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相信有钱的人跟我一
样都觉得,当你给博物馆买一幅画,给学校修一间教
室,建一座医学试验室,给穷孩子设一个奖学金,应该
与你购买其他东西没有两样,你应该问自己的是,你买
一辆“奔驰”车得到的快乐大,还是帮助疗救癌症病人
得到的愉悦大。
可惜的是,我以为有钱人捐赠的钱还是太少。许
多人只是说说而已,口惠而实不至,十分吝固。请记
住,纽特·金里奇,比尔·克林顿或罗纳德·里根之流,经
常在我们面前大谈慈善高调,据我所知,他们出手都十
分吝窗。克林顿无非是把内衣、内裤钱省下来搞慈善
而已。
斯坦利·肖普科恩组织了一群人给圣裘德医院筹款。头一年,他只筹到几万美元。到了1996年,他们就搞到了200万美元,修了一座新实验室。斯坦利经常抽时间到圣裘德医院以及其它慈善团体工作。他的女友过去也是一名交易商,若干年来一直利用周末上午陪伴残障儿。他的高风亮节也打动了其他人。有人这样对我说:
无论你信教还是不信教,许多人只想获得。其实,
只问耕耘才是最好的因果报应。只有耕耘才会有收
获。我是从我的一位最好的朋友那儿懂得这个道理
的。如果你不同意这个观点,你就很难理解我们。总
之,我们都慷慨好施。
当上贝尔·斯特恩斯公司的最高执行官的“英雄”格林伯格,过去也曾是交易商。他被视为纽约的联合犹太人吁请会的最大个人赞助者。他在公司定下一个规矩,每一个常务董事,必须把工资与奖金的4%捐赠给慈善事业。
缪里尔·西伯特则用的是另一种方法,她建立了一个西伯特企业家慈善计划。公司凡承销新股,其收益的一半,须交给慈善团体。成立的第一年,她就捐出了3l万美元。现在,她一共捐出了400万美元。“这是我们的捐赠方法。我们将把90年代建成正派的十年。”
这些事例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有人会说,他们搞捐赠,无非想让自己的巨额财富,获得一种税收优惠而已。然而有些人出的钱,却超过他们付税金额的几百万。他们每周为慈善事所开的会,所打的电话,所做的计划,他们个人为此付出的时候,却是用税收无法抵消的。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方式。也许,这是从他们对工作的双重观点不输就赢中派生出的生活方式。他们过这种生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因此他们很可能习惯于把这种方式,看成他们生活的一个方面,因此他们的平衡,则更易于向另一边倾斜。当然,也可能与他们中的一些人的出身有某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