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之行 胃源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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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一眨,股市的K线图走到了1997年。

    1996年的上海股市犹如一个大转盘,从年初的500多点,一直冲到1250点;深圳股市更是疯了,从年初的900多点冲到了4200点。可到1996年底,风险教育将市场"教育"到了沪市900多点、深市3200多点。以年底指数来衡量年初的市场,还符合"稳中有涨、涨幅有限"的市场基调。

    201大户室中,6个伙伴一年下来,都给自己结了个帐。资金卡上的钱属于"稳中有涨、涨幅有限"的是小山东姚鲁生和老宁波秦贵良,虽说赚是赚了,但没赚多少,如果在年初将这笔钱存到银行去,大概也能赚到这点。而在1996年真正走运的还是刘嫣红小姐,她是靠做深圳市场和听消息来炒股票,其盈利率远大子深圳市场一年的涨幅。闷声不响赚了大钱的则是郁俊良和柳昙敏,这两个老兄当初在章经理在位时,靠赚"黑钱",以透支方式认购新股赚了不少钱,其身价都翻到几百万元了,究竟多少谁也说不清。201室中最倒霉的要数郑淑敏。这倒霉并非表现在帐面上坏掉多少,主要还是在于手握一大笔停牌遥遥无期的"胜龙开发"股票。从帐面上看不输,但不能结帐;不仅无机会结帐,即使有机会结帐,可能也会有说不清楚的损失。做股票最可怕的是做到这种份上,人已无法控制自己,无法左右自己,一切的一切只能听命运摆布了。

    节后开盘第一天,大家依照惯例准时到场,来看这个年开盘。由于《中国证券报》上某个人写过一篇文章,讲了一个年K线的概念,并提出以每年年开盘为买入基准、全年一定赚钱的投资理念,以这种思路做股票,好多入在1996年赚得罐满钵满,所以,201大户室中的朋友们早早恭候在电脑前,以期在1997年也能再现这种奇迹。

    "914点!"上午9点25分,集合竞价跳出这个将载入史册的阿位伯数字。

    "哇,就要死,这个数字大不吉利了!"小山东姚鲁生叫了起来。

    这一叫,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起头不利、令人扫兴,开盘之后的15分钟内,201大户室中鸦雀无声。

    柳昙敏在翻《上海证券报》,一边看一边与郁俊良嘀咕着什么。老宁波有点熬不住了:"唉,有什么话,讲出来大家听听、不要两个人打闷包。"

    郁俊良一听,这好像话里有话,于是就讲开了:"有件事大家敢做吗?《上海证券报》登了,在1月6日也就是大后天,在新疆的什么地方…噢,库尔勒!将以'全额预缴款。比例分配,余款即退'的方法发行一个股票,叫'新疆铜业'发行4500万股,每股发行价4.3元。大家感兴趣吗?感兴趣的话,钞票放在一起,我们去走一趟,大家赚点。去年有入专门于这个活,一年下来赚头很好的."

    这一说,201室中又热闹了。老宁波最起劲:"我们这间房间的人,资金加起来总有2000万元不列点,派2个人过去,2个人一星期差旅费3粒'米'也打到南天门了。成本大家平摊,新股上来翻一番总有的,我可以报名。"

    小山东姚鲁生好像有点胆小:"带那么多钱出去,万一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这没问题。我有个朋友专做这种事,我曾经叫他带过一次。人和钱分开走,钱从银行中汇出,人带汇票过去,到那儿再确认,安全绝对没问题。不像以前做一级半市场,老危险的。尽管这次既可以带汇票,又可带现金,我看带汇票是绝对安全。我反正现在空仓,我可以参加."刘嫣红积极呼应。

    最尴尬的是郑淑敏:"我是没法参加了,我不但现在满仓,而且还是一大堆空的不能上市交易的东西."

    "我看这样,大家如果信得过我,我就和小柳跑一趟。费用无所谓,去年赚的钱也该雨掉一点,就算去旅游一次吧,如果大家同意,马上凑一下数."郁俊良道。

    就在大家一五一十梳理资金时,柳昙敏跳了起来:"不对。要马上去搞机票,搞不到机票不就是一场空吗?小郁,你负责调资金,我负责买机票."说完,柳昙敏拿起包冲了出去。

    郁俊良马上行动,从老宁波帐上划出200万元、姚鲁生帐上划出100万元,刘嫣红将自己的和委托做的帐上共划出740万元,加上郁俊良和柳昙敏的,共凑了2300万元。郁要求海峡证券公司的财务开出一张汇票,以一个人的名义进行操作。

    在营业部这头还算顺利,但要新来的那个女经理在支票上盖章时,那脸上便露出老大的下高兴。券商总是这样,拿着大把的钱进去,笑脸相迎,要提款时,总下那么顺心。郁俊良再三打招呼,是去做短线差价的,并非长期抽走。说是这么说,可总有点心虚。

    "话分两头。再说柳昙敏带着钱去离营业部最近的一家航空公司售票处,被告知上海从1月3日至1月8日的去乌鲁木齐航班全部客满。这下把柳给搞糊涂了。

    查一下航班表,上海到新疆只有飞乌鲁木齐的航班,而一周只有5个航班,从3日至8日有4个航班,且8日新股缴款截止,当日飞机到那边要晚上8点40分。这样,只剩下3个航班可褡。到乌鲁本齐的飞机是新疆航空公司的伊尔86,是能坐400来人的大飞机。怎么也想不通,这几天有那么多的人去新疆,一张机票要2000多元呢!就算是去新疆买股票,也不可能冒出那么多人哪!

    正在惶惑之时,柳昙敏突然想起有一中学女同学在机场工作,何不去找她一下呢?电话联系上后,马上赶到机场。那朋友帮柳昙敏在电脑中查了一下订单,结果发现一个奇怪现象:从3日到7日的3个航班中,原来陆陆续续只订掉300来张票,可从3日8点45分开始到9点30分,短短45分钟所有航班全部订满。再一查,从乌鲁木齐到库尔勒的航班也全部订满,而且抢先订的都是民航的各代售点。柳昙敏的朋友顿时说道:"清爽吧!有人想做机票差价。"

    此时的柳昙敏已来不及考虑,因为只要拿到机票,就等于拿到去新疆的入场券"哎,朋友,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拜托你,帮我搞2张去乌鲁木齐转库尔勒的票,价钿你开。"

    这位女同学已好几年没联系了,这次倒也很认真:"好,我陪你跑一次,以后有什么"黑马"要告诉我噢."两人很快来到了虹桥机场的一幢写字楼,找到经理,说明来意。那位小伙子经理十分爽气:"今早早上业务员一看新疆要发股票,马上电脑上'抢跑道',拿到几张票,再晚几分钟就拿不到了。好,给你2张,干脆全套,从乌鲁木齐到库尔勒机票一道给你,你一下飞机马上去确认,否则又要碰到麻烦."

    仅5分钟左右,办好机票。代办处将原来的录名重新改一下,就没问题了。柳昙敏拿到机票后,从皮夹千拿出1000元交给女同学:"这点酬劳,够哦?""够了,够了,意思到了。"

    走出办事处,柳昙敏又拿出500元酬谢这位女同学,她无论如何不肯收钱。柳没法,临走时将一刀"强生"的出租车票塞到了她的口袋中,约摸400元左右。

    赶到201大户室,正好收盘。新年开盘市场并不妙,不但成交量萎缩,而且指数也走得死样怪气的。

    柳昙敏掏出之张去乌鲁木齐的机票,洋洋得意地向各位讲述如何"绝处逢生"的故事。老宁波听得有点愤愤然:"这世界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简直就是敲竹杠!"

    "这有什么?人家还只是赚点小钱而已。每一个有钱人周围总有一批寄生虫."刘嫣红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到底去日本混了那么多年了。

    "这样吧,今朝大家都留下吃饭,我请客,就算大家为我们两人饯行吧。"郁俊良信心十足他说,"我汇票已开好,共计2300万元,明天一早就往银行缴款,我有朋友在银行做,没问题的。小柳机票也已弄到,相信这次一定能成功的."

    当日的晚餐安排在沈记靓汤,大家情绪都很好,纷纷为郁和柳干杯,颇有为壮士饯行的感觉。

    "我们两只手机的号码大家都记好,我们每天保持联络。"临走前,柳昙敏颇感春风得意,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态。

    郁住良和柳昙敏第二天下午4点就到了虹桥机场。还算顺利,去乌鲁木齐的航班准时起飞。

    伊尔的规格与波音747差不多,有上下两层,可坐400来人。俄罗斯的飞机性能特好,但细小的地方如行李架啦、小餐吴啦却做得十分粗糙。

    待飞到1万米高空时,人能在飞机上走动了。郁俊良在上海证券界人头还比较熟,机舱前前后后一走,竟发觉三分之二是一批熟悉的大户和一级市场及一级半市场的专业户。朋友们戏称,这次班机是"珍主机".千万不能失事,否则的话,将是中国证券市场的一大损失。当然,这句不吉利的话马上就被人制止。在圈子里,出远门时是不能容忍这种话出口的。

    郁俊良在向朋友介绍如何搞到机票,本想借此炫耀一番,不料却遭到一顿奚落。有个似乎是一级市场的老法师,说出的话着实让郁俊良大开眼界:"朋友,依还嫩了。侬看阿拉迭帮弟兄,走南闯北,专门做这种生意。依晓得这个活是怎么于的吗?每天一早,报贩第一时间送三张报,就是《中国证券报》、《上海证券报》、《证券时报》,阿拉就'做生活'了。做啥?看股评?根本不看!这种股评都是'捣浆糊'的,自己都没赚过钞票的人写文章给人咨询,帮帮忙,这帮人都是只赚稿费的."这老兄把股评家们说得一无是处。

    "看什么呢?就看有没有招股说明书和上市报告韦。有招股书,只看发什么股票,价钢,数量,发行方式,这一条最关键。网上发行就笃定了,马上算帐户,调资金。网下发行,就像这次去新疆,一看到报纸,第一件事就是抢机票。机场里我们都有朋友的,每月孝敬一点,这次出来还给他们带上点资金,大家发点小财。做阿拉这个行当,到新疆去做啥?叫'车垃圾'去,上市了就叫'倒垃圾'。现在股票有多少具备投资价值的,不都是在"捣浆糊'吗?那么,大家'捣捣浆糊',一年下来也蛮好格."

    这老兄,在上海大概属于"打桩模子"一类的,说出话来也是粗俗不堪,但如此"高招",郁俊良还是第一次听到。郁平时总认为自己蛮兜得转,可在这帮人面前,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闭目养神了。

    一路轰鸣,飞机上的"高级炒手"们都困倦了。毕竟窗外一片漆黑,漫长和枯燥的旅程,5个半小时显得特别长。

    朦朦胧胧的睡意中,突然广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抱歉地通知大家,由于乌鲁木齐有大雾,航班不能降落。根据《民航法》规定,飞机改降马兰机场,我们将妥善安排旅客的食宿。对此,我们深表歉意。"

    这下,飞机客舱内顿时像炸开了锅。由于消息来得突然,大家又揉着惺松的眼睛,一下子不知所措,而此时飞机已开始降落,大家只得听从指挥,乖乖地系好安全带,将自己绑在座位上。

    随着轰呜中的颤动,飞机顺利降落,窗外一片荒凉。

    旅客很有秩序地下机,在军人的引导下,排队上了运兵车。十辆运兵车才将这一飞机人送走。

    从车上望去,周围一片漆黑,借助月光,发觉如同行走在月球上,寂静得叫人心跳。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告知,这就是罗布泊。这一说,人们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家本能地想起彭加木,想起前阵子死在这儿的一个上海壮士,叫什么名字?一下子想不起来。这地方不死人才怪呢。如果现在有人丁车·大概不出2小时就要冻死的。

    约摸行驶了45分钟,到达了部队营房。一切安排得极力周到,男的排这边,女的排那边,然后送到温暖的营房,三人一间。

    等安顿下来,炒手们才想起:"妈呀,大半夜送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又不能出去,这库尔勒的股票咋办?钱过去了,人和单据过不去,岂不完蛋!"于是,人们联合起来向民航部门交涉。

    凌晨3点了,依然无法人睡。每人带着几千万元的汇票单据,身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怎能安睡?

    交涉结果出来了。经过统计,去乌鲁木齐的只有86人。已买好去库尔勒机票的有95人,还有201人准备去库尔勒但没买好机票。

    一看去库尔勒的占大多数,又有人提出伊尔86直飞库尔勒。回答是否定的,库尔勒无法降落大飞机。经过航空公司紧急磋商,95人将于4日下午3时由一架波音737直接带到库尔勒,机票改签,而201人只能与那86人去乌鲁木齐,到那里再买票赴库尔勒。

    决定一出,各人的脸上表情迥异。郁俊良和柳昙敏欣喜万分,特别是拿到改签机票之后,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几小时前曾教训过郁俊良的那个"打桩模子",此时正沮丧着脸。他们一帮小兄弟只买了到乌鲁木齐的机票,原打算到乌市后再买库尔勒的票,不料中途一·折腾,这趟赌博是输是赢,心中没底了。

    在迷迷糊糊中,一大批手握巨款汇票的炒手们,在部队营房中度过了难眠也是难忘的一夜。同机的乘客乃至机组人员始终搞不懂,这一大帮上海人急着赶到乌鲁木齐、赶到库尔勒去于嘛?

    第二天,这一大群从大上海远航至戈壁滩的有钱人,望着明媚的阳光,望着无垠的沙漠,一筹莫展。尽管这边气候特好,可乌鲁木齐大雾依然不散。

    下午3点,一架新调来的波音737带着改签的旅客飞上了蓝天,可那架伊尔86依然在马兰机场晒太阳,静候乌鲁木齐的佳音。

    到了库尔勒,郁俊良和柳昙敏找了一家最好的饭店住下。这家饭店号称三星级,可比没星的招待所好不了多少,不过这都不计较了,反正比当初插队落户好得多。

    库尔勒也是个工业基地,以矿产为主。早就听说新疆治安有点问题,所以两人决定,在单子送进去之前不出宾馆门。郁俊良找了张地图,对照招股说明书的发行公告,找出两家离宾馆最近的银行,准备明天去送单于。然后与上海通了电话,告知平安无事。第二天一早,两人打的来到一家银行,见已经人山人海般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当地老百姓带着现金前来认购。为照顾外地带汇票过来的客户,银行一边安排现金支付,另一边安排汇票支付。由于不熟悉当地情况,两人只得规规矩矩跟着排队。

    可排了一个小时,队伍似乎没啥动静。郁俊良想起了80年代未深圳发股票闹出事的情景,莫不是里面开后门?

    郁和柳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搞定那个维持秩序的保安,看模样那小子可能还是个小头头。

    柳昙敏趁这个保安离队伍有段距离时,凑上去递上支"中华牌"香烟:"师傅,辛苦,来,抽支烟。"

    对方本能地接过了烟,这下意识的动作给柳昙敏增添了一份自信。

    "从哪儿来?"保安问道。

    "上海,是第一次来库尔勒,连新疆也是第一次来."

    "噢,大上海,好地方。你们感觉两地生活水平差距大不大?"

    "各有特色。新疆有好多上海人,当初许多知青到新疆。上海人对新疆特有好感。"

    "是啊,我姐夫就是上海知青,"

    "这真是巧事厂……双方越谈越亲热,似乎成了一对知心朋友。

    见时机成熟,柳昙敏趁旁边无人,抽了500元塞入保安的口袋:"我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回去买包烟抽。我们人生地不熟,麻烦你帮我们照顾一下,先进去办完手续。"

    "好办,好办,但这个不大好……"保安客气地摸口袋,被柳昙敏一把拉住:"看得起我的话,咱们交个朋友."

    拿了人家的手软。那个保安果然是一个队长,在银行里很兜得转。他十分客气地将柳昙敏和郁俊良领到银行总经理办公室,将两位介绍给总经理,称"这是我亲戚的两个上海朋友,老总先关照一下"。总经理一路开绿灯,帮两应办好所有手续。由于郁俊良在上海办得较早,所以到库尔勒的电汇较早,手续也较顺利。柳昙敏再瞄一眼营业大厅办手续的情况。发觉里面秩序较乱。办手续所以慢,是因为好多钱电汇出来了,但没到帐,查又查不到,为此客户不肯离去,毕竟都是几千万元一笔的单据。柳昙敏想,幸亏托了人、送了礼,否则不知拖到啥时候。但认购之后还有一个资金转回上海的问题,两人一商量,还得拖住那个保安队长。

    晚上,郁和柳请保安队长吃饭,酒过三巡,便称兄道弟。这位保安队长连称在库尔勒的事尽管找他,绝对搞得定,没问题。饭后,两人又请保安队长去洗桑拿。保安队长一拍胸脯。带大家去了一家"绝对搞得定"的夜总会。搞是搞得定,"消费"水平却不低。问题出在这么个小城市,突然来了一大批有钱人,所有娱乐场所的价格全炒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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