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坚从上海回来,脑子里发昏,白天他躺在床上,心里一阵阵发酸,自己不过是想做赢
股票,就再不要为钱烦恼,可以集中精力,把父亲留下的史书写完,没想到连连遭挫,尤其
是这次,听了股评家的鬼话,扑灭了最后的希望,莫不是天不助我,父亲的亡灵也在另一个
世界中对我生气?
正在胡想,电话铃响了,响到第5遍,他才懒洋洋地去接。是袖珍小姐,她的声音毫不
掩饰对他的关切:“一直没见到你,你怎么啦?”
他语调平淡地说:“我没什么,你不用担心。”
袖珍小姐在那头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心,这不算什么,想开一点。我请你
出来玩,好吗?”
“对不起,鄙人现在缺少雅兴。”
“不,你不应该情绪低下,陷入自己设置的误区。现在是春天了,外面景色多么好,你
应该出来走走。另外,我准备了一样东西,你看了一定喜欢。”她好似怕他挂机回绝,一口
气说了许多。
夏坚觉得再不领她的情要伤她的自尊心了,他答应了。半个小时之后,当他骑着那辆破
车子,来到中山娱乐城时,袖珍小姐已经站在门口了。她穿一套鹅黄色的衣衫,显得很是可
爱,和边上的人比,都要矮小许多,粗心的人还以为她是一个娃娃,此时她正在朝两边张望,
恰好看见了他。
“你来了。”袖珍小姐迎上来。
“抱歉,让你等了。”
“没关系,我也刚到。”其实她已经等了一会了,为了不让夏坚难堪,她有意说刚到。
“你看我们到哪里去?”她仰头问他。他发觉她还不到他的肩膀,她的嘴勾了唇线,很
鲜艳很性感地朝上翘着,好像正等着他俯下身去吻。他的脑子中闪过一个恍惚的念头,她是
我将来的夫人?他觉得自己碰上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说:“你不是说现在是春天了?”
“对,早就是春天了,”她伸出手拉他的衣袖,“到野外去走走,整天在这个城市里,
到处是吵声,烦死人了。”
“那走吧。”夏坚跨下人行道,准备去拦出租车。袖珍小姐忙说:“别急,我要让你看
一样东西呢。”她又上前拉住他的手,拉他上台阶,走进大门。夏坚觉得自己这么一个高个
子,被她牵着,有些难看,很想松掉手,想了想还是没有。她牵着他走过大厅,到一间屋子,
推开门,屋中央有一个大物体,宽长条的,用一块白帆布遮着,遮得严严实实。她还是握着
他的手不放,说:“你猜,这是什么?”
他觉得她的手软软小小的,在他的手心里,就像一只钻在窝里的金丝鸟,他说:“金丝
鸟?”
“金丝鸟?”她一点都不明白。
他把她的手举起来:“我说这个呀。”她笑了,抽出手,在他的手上打一下,说:“谁
让你说这个,我让你猜这布遮着的。”他没有猜。袖珍小姐一下把白布揭开了,就跟变戏法
一样,是一辆黑白色的摩托车。夏坚的眼睛一下亮了,是雅马哈,太漂亮了,自从本田离开
自己后,他是天天趴在那辆破自行车上啊!现在袖珍小姐要给他重新插上翅膀,让他重新获
得那份迅疾和猛烈。
“你骑上它,证照都是齐全的,我请人办好了。”袖珍小姐看着他,两眼放出热烈的真
诚的光亮。
“不,我不能要你的车,我不能随便要人的东西……”他说得慌乱而含糊,他脑子里浮
起古代土大夫的清高形象,连忙拿来在心里作抵挡。
“哈,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袖珍小姐似乎早有预料,大大方方说,“你拿去骑,就算
是借我的,到你不愿骑的时候还我,不好吗?买车倒还方便,就是办证照难,花钱不算,还
七拐八拐的,托了不少人。”
夏坚受了感动,他知道她对他是真心,可是他现在心里怀着东西,不释放出来就无法安
宁,这她能理解吗?
当他带着她,在野外的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时候,夏坚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湿乎乎的情绪。
这两年我干什么了,在股市上翻来翻去,一心想赚钱却没赚到钱,续写史书的事似乎越来越
远了,连最心爱的车都典当出去,还是这个女孩给我重新找回感觉。她确实是对我有意。可
是这场恋爱会有结果吗,心里的创伤袖珍小姐就能医治好?他觉得体内有一种疯狂的情感在
翻滚,时速已到了180公里,两边的树发疯地往后飞,已经看不出一棵棵,而连成一片了,
地也要倒过来,和天搅在一起。袖珍小姐紧紧搂住他的腰,不时发出一声声尖叫。他看到了
湖边,才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