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8日,星期四。侯峰一大早便接到客户孙明贤的电话,他说今天有时间跟侯峰去转证券帐户。星期一下午,侯峰通知了该转户到海益公司的1500万资金的几位客户,叫他们尽快和他一道去把证券帐户转到益都证券营业部来。他昨天打电话催这几位老爷,老爷们都说时间的没有。孙明贤跟侯峰做了两年股票,投入的200万元现在已经变成300多万了。他对侯峰的操盘能力很欣赏,侯峰要求他做点事,他是不会找理由推脱的。他今天还在床上就叫秘书调剂一下时间,秘书说九点半有一个小时,这正好是证券公司的工作时间。
孙明贤开车接上侯峰一起去海天证券营业部,他跟侯峰说一个朋友手里有200万资金,也想交给他打理。侯峰问他俩的关系怎样,孙明贤笑着说是他哥的钱。侯峰问能不能借给他,年息算10%。孙明贤说应该问题不大,他哥的钱闲着也是闲着,这次要他投资股票还费了他不少口舌,用借贷的方式正是投其所好。他还说抵押都可以免了。
侯峰听后很高兴,他说抵押肯定是要的,他可以拿200万的股票作抵押。
侯峰他们来到海天证券营业部,孙明贤在委托柜要求撤消上海证券交易所的指定交易。交易员检查过他提供的证件后,并没有立即替他办理,而是打电话通知了营业部的刘副总经理。
孙明贤有些气恼,他说他没有时间等下去。侯峰拍拍他的肩说:“跟这位刘总打个招呼也好,等一会划款还要他签字才成。”
刘总到营业大厅看见侯峰跟孙明贤站在委托柜前,脸色不由得变了两变。他堆着笑脸赶过来握住侯峰的手说:“侯大哥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交代他们去办。”
侯峰说:“客户来转户,你快点给他办吧。”
刘总又去握住孙明贤的手说:“对不起,我们最近有规定,大客户转户一定要问明原因,主要是看我们的工作做得是不是不够好。”
孙明贤说:‘跟你们的工作没有一点关系,侯峰他们公司调整客户位置。”
侯峰对刘总伸出一个指头:“就一年,一年后还回来。”
“没关系,没关系。这次一共要转多少资金?”刘总说话底气不足。
“一千五百万。”侯峰说。
刘总苦着脸点着头道:“行,行。一定要回来。”
刘总咧着嘴在孙明贤填好的取款单上签上名字,现在证券公司划款很方便,只要不是转帐支票进的款,上百万的资金也能从资金柜划到客户在银行的存折上。
侯峰回到海益公司跟陈红梅说1500万转款很麻烦,看能不能把交易密码交给操盘室就行了。陈红梅问他已经转了多少资金过来。侯峰说只转了三百多万。陈红梅说你们不把帐户转过来就只能用电话委托,那会严重影响操盘质量。侯峰说到时候可以派人过去,不会有多大影响。他还说返佣的钱会划回海益公司。陈红梅想了想说如果你们确实比较难办,就不转了吧。
侯峰松了一口气,他说:“刚才小杜来电话说出资方同意了我们的要求。你下午可不可以开车送我去中山路营业部签合同。”
陈红梅脸上露出笑意,她看着侯峰点头同意为融资的事跟他再走一趟。
侯峰回办公室给天牛公司的操盘手沈重通了电话,沈重和海翔集团的操盘手赵奇今天在大十字证券营业部的一间专户室里对倒成都过来的60万股林韵股份。沈重在电话那头告诉侯峰,他说袁非开市后给赵奇来过电话,要他们利用今天的弱市好好洗洗盘,把林韵股份往下砸,砸出量来也没关系。
侯峰来到操盘室,袁非、董正华,还有钱晓康正在电脑前全神贯注地看盘。林韵股份现在被砸得遍体鳞伤跌了5%,价格是22元,成交量已经有50多万股。盘面上,林韵股份在22元处只有10多手接盘,22.10元下方的几个价位有20多手卖盘挂出来。袁非叫董正华把那20多手全吃掉,然后在22.10元挂20手卖盘。
袁非按下电话免提,问电话那头已经对敲了多少股。赵奇说完成了三十五万股。袁非要他们用22.01元的价格再敲五万股,一笔成交。
袁非指着上证指数走势图跟董正华说:“今天上午大盘暴跌,从走势上看下午还要跌,我们上午砸盘,在T+1的规则下,没有什么人敢来接血。你看,林韵股份现在总共成交五十三万股,我们吃进三万股,对敲有三十五万股,只有十五万是局外人的成交量,对敲的筹码基本上没有丢失。这样,在上午收市前,我们再把股价拉回来,让那些想买又不敢买的人后悔去吧。还有一点,大盘放量下跌,跌百分之五的股票有几十只,量也不比我们小,今天是对敲股票的好时机。我想让他们再敲几笔,在上午就把六十万股全部弄过来,你看如何。”
董正华说:“别人说你没有运作过大资金,我看你跟韩信一样,天生就是指挥千军万马的料。”
“说过头了吧,董兄。”袁非道。
侯峰知道这两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他“哼”了一声,便在钱晓康身边坐下,调出宏汇软件系统,敲出营业部的成交回报。他翻遍了成交回报也没看见有人买林韵股份,看来,海益公司的帐户作了成交回报屏蔽。袁非瞧了瞧侯峰,知道他翻成交回报是针对自己。如果营业部有人买林韵股份,袁非在这儿做过经纪人,他自己跟朋友的帐户都在这儿,他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赵奇11点15分打电话过来说60万股全部搞定。袁非看见大盘正在小幅反弹,他问董正华是不是现在就开始拉升股价?董正华叫他不要客气,想拉就开始拉把。
袁非挥挥手,叫董正华把盘子上面挂的卖单撤掉。他敲出热键委托系统,在22.50元打进一万股买单。
袁非只用了100多万资金就把股价拉到了昨天的收盘价上方。他满意地看着被自己拉红了的林韵股份,搓搓手对大家说:“今天操盘室的工作到此结束,你们下午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陈红梅看着侯峰在委托理财协议上签过字,就告诉他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侯峰说你有事就走吧,我知道怎么回去。陈红梅知道他不高兴也不去管他,她下午真的有事,她要回海宁公司跟父亲商量苏小玉做副总经理的事。苏小玉现在是办公室主任,陈红梅在春节前将公司销售部的工作交给她打理,想让她熟悉一下这方面的工作,为接替自己做副总经理做准备。一月份是销售旺季,苏小玉虽然没有搞过销售,但她毕竟做过几年老板秘书,过去跟着陈友文跑过不少业务,海宁公司一月份的销售业绩还是比去年同期有所增长。
陈红梅来到陈友文办公室,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陈友文非常反对女儿离开海宁公司,为这事,两人春节都是拧着过的。
陈友文看着女儿笑吟吟的脸,剩下的也只是无可奈何。他搞不懂的是海宁公司已经有一定规模,照现在的势头发展下去,挣个上千万的资产只是时间问题。他老了以后,公司自然就是女儿的,为什么她自己的事业不做,要去帮别人。难道她瞧不上海宁公司,还想有更大的发展。
陈友文想不出女儿要那么多钱来干什么。他放下手头的工作等她开口说话。陈红梅靠在父亲的大班台边。她说:“爸,苏小玉基本上已经熟悉了我这部分工作,我想今天就把工作正式交给她。”
陈友文点点头,一言不发。
“爸,你要说话呐。”陈红梅喊着说。
陈友文白白眼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爸,给我三年时间。我出去折腾三年,如果外面的世界没有意思,我一定回来帮你。”陈红梅信誓旦旦地说。
陈友文敲敲桌面,他说:“你怎么就不开窍,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随时可以把公司全部交给你。红梅,这是你的公司,你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
陈红梅说:“爸,这是你的公司,它永远是你的公司。你就是把她全部交给我打理,它依然是你的。”
陈友文站起身激动地说:“老子的就是你的,你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我白送你几百万你还不要,你究竟要什么。”
“我要几千万,我要一个亿。”
“你疯了,你到哪里找一个亿。”陈友文看着女儿突然生出一种担心,他语重心长地说:“红梅,我们找的钱已经够用了,你怎么就不知足呢。你刚才的想法太疯狂了,你呀,你可千万不要去做违法的事哟。”
陈红梅笑了笑说:“爸,你放心,你的女儿你自己还不了解,我这么聪明怎么会去做傻事。况且你也知道,只有穷疯了的人才会铤而走险,我们有钱,用不着这样做。”
陈友文点点头说:“你知道分寸就好。”
“爸,刚才的事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跟小玉交接工作。”陈红梅丢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
“红梅。”陈友文叫住女儿说:“昨天元宵节怎么也不回家,今天晚上一定要补上。”
陈红梅笑着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昨天确实太忙,我们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就是。”
陈红梅回到她在海宁公司的办公室。过了一会,苏小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这位中年人就是金恒公司的桑老板,苏小玉的二姨父。
陈红梅在海翔集团涉足股市之时就开始帮丈夫寻找各种闲散资金。她在地下资金市场上认识了红云集团财务公司的总经理修京生,通过各种手段的运用,修京生答应给她1.5亿资金。陈红梅获得修总的承诺以后,并没有把这笔巨额资金告诉自己的老公。她通过苏小玉的牵线搭桥成了金恒公司的二老板,把1.5亿带到了这家公司。海翔集团在资本运作方面的负责人是刘长平,他们跟金恒公司合作以后,陈红梅几乎间接控制了这两家单位在股市中的运作方向。
林韵股份发行上市的时候,陈红梅知道海翔集团要控盘这只流通盘只有四千万的股票。她在林韵股份上市的第一天,就叫桑老板不计价格大量抢进筹码。几家公司抢夺筹码的结果就是把林韵股份从20元一路推高至23元。海翔集团知道这样下去对谁也没好处,他们通过关系联系上了金恒公司。刘长平跟桑老板一见面就有默契,他们商议的结果就是联手把其余两家赶出去,然后齐心协力把股价做上去。因为林韵股份的董事长跟海翔集团的董事长是大学同学,今后会为海翔集团炒作林韵股份提供全面的支持,桑老板能攀上海翔集团是求之不得。他们有了协议后就联手打压股价,把林韵股份从23元一路砸到20元,在21元附近横盘半个月后,又把股价拉回22元横盘。他们计算出其他两家公司的成本就在这一带。股价在22元横盘几天,这两家公司没有出货的意思,他们只好又把股价打到21元。经过几次折腾,这两家公司总算把筹码交了出来。
去年底,“中科创业”和“亿安科技”相继出事后,陈红梅担心资金出问题跟修京生见了一面。修京生明确表示1.5亿资金在一年的合同期满后无法续签,因为他也感觉到管理层在政策上会有大的变化。陈红梅说你如果不续签干脆现在就把臭钱收回去。修京生叫她别感情用事,还有半年时间,他还可以帮她想想别的办法。陈红梅说不是开玩笑,她要修京生以“中科创业”事件作借口,单方面撤回资金,以国债利息结算。修京生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陈红梅说你不是外人,我就给你实话实说。我想把手里的大部分股票通过场外交易卖掉,然后在海翔集团跟新的加盟者卖力的拉抬中,再卖掉手头留下来的股票,稳稳地赚上一大笔。修京生说这个办法好,只是运作起来比较困难,不知道你有把握没有。陈红梅说她有一半的把握。
陈红梅回头把红云集团财务公司要提前收回投资的噩耗告诉了桑老板,桑老板吃惊地问她怎么应对。陈红梅说这事海翔集团会想办法,你只要把金恒公司的处境让他们知道就行了。桑老板后来把这个消息告诉海翔集团,刘长平采取的应对方法全在陈红梅的控制之中。
陈红梅在苏小玉离开后,兴奋地对桑老板说:“侯峰今天下午已经签了三千万融资协议,资金很快就能到帐。”
桑老板听了也很高兴,他说:“小陈,这么复杂的运作全在你的掌握之中。你真称得上是策划大师了。”
陈红梅微笑着向他摆摆手说:“桑老板,这个计划之所以能够顺利实施,是因为我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位置。计划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正好都能够控制,运作起来当然就有发生奇迹的感觉。说白了这只是一种巧合,是一种不可复制的策划。”
侯峰下午是在一种飘忽的意识中签的委托理财协议,如果不是陈红梅在身边鼓励他,他真有可能打退堂鼓。陈红梅在签约后走掉了,他和出资方又一同到益都证券营业部,在那儿耽搁了一些时候,回到天牛公司已经是二点四十分。
侯峰把手里的协议交给钱晓康保管,他从电脑上调出大盘走势图,看见上证指数已经跌去45点,林韵股份现价是23.20元。他问钱晓康已经买了多少林韵股份?钱晓康说买了十八万股。侯峰问他买的时候还顺利吧。钱晓康说还行。
侯峰有些奇怪,他说我们的袁主任现在在做什么。钱晓康说一定在看盘。侯峰又问他袁非是不是知道天牛公司在买林韵股份。钱晓康说一定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让咱们捡这么多便宜呢?”侯峰歪着头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
侯峰想了想又道:“大盘今天放量暴跌,离中期底部没有多远了,他袁非也应该清楚这一点,你说他为什么不乘这个机会,为海益公司买点廉价筹码。这真是有点奇怪了。”
“我想他是脑袋木头了吧。”钱晓康嘟哝着。
在海益公司的袁非今天一天都在看盘,他也确实猜到是天牛公司在大量买进林韵股份。他本可以把股价拉回昨天的收盘价上方,但他当时忽然有种感觉,他觉得侯峰他们买的股票不一定能赚钱,因为他们会等到40多元才会卖。在今后的股价拉抬中,这些筹码会锁定得非常好。
袁非在收市前去陈红梅的办公室,把自己和林琳帐户里的资金全部换成了林韵股份,一共有3000股,平均价格是23.10元。
侯峰下班以后去了一趟大姐那儿。
侯峰的大姐五年前从工厂内退出来后,在侯峰的资助下开了一家火锅馆。火锅馆的生意一直不好,赚的钱仅够她跟儿子沈重的生活开支。两年前,沈重高中毕业跟舅舅学做股票,每月有了固定收入。没有儿子这个负担,侯大姐就把火锅馆顶给别人,仅靠微薄的退休金过活。
侯峰早年丧母,大姐象母亲一样处处关心他,照顾他。还东凑西借拿钱给他摆小摊做买卖。侯峰有了钱以后,他自己还没有买车买房,却给大姐在郊外买了一套房子,并做了装修。可他大姐不愿意离开厂里的老邻居,直到现在也没有搬过去。沈重过去住过几天,由于吃饭不方便,现在大部分时间还是回到母亲这边住。
侯峰下午在电话里跟孙明贤谈妥他哥的200万借款,孙大哥同意他用股票作担保,直接给他200万现金。侯峰计划用大姐和小覃的身份证开两个证券帐户,每个帐户100万,全部买成林韵股份。他下午签过3000万委托理财协议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参与做庄林韵股份,总有种被拉上贼船的感觉。他必须想法留条后路,而这条后路最好不要让过多的人知道,所以,他亲自来找大姐拿身份证,连侄儿沈重都不能插手。
侯峰到大姐家时,沈重正在他自己房里玩电脑。他找大姐拿身份证没有让他知道,否则,这小子又要问这问哪。今天中午沈重还打电话问他是不是正在参与林韵股份的做庄。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侯峰是不会把这等机密的事告诉他的。
小覃下午从医院打针回来,走在有淡黄色太阳的街上,感觉周围已经没有冷飕飕的气象了,光秃秃的树丫上好象有了绿意。她在街上漫步前行,心情却象一个跃马急驰的骑手,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向前飞奔,前面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她的爱情正在春光里等着她。侯峰昨天夜里坐在她的床前,拉着她的小手,长时间不肯松手。一个男子汉的热血透过手的接触,传递到她的心里,她感觉她和他已经溶为一体了。
小覃今天精神好多了,脚下已经有了力量,空虚的身体被实实在在的爱情充实着,使她以为已经赶走了病魔。她决定去市场买一点小菜,替侯峰做一顿简单而可口的晚饭。
侯峰赶到小覃那儿,看着小桌上的菜和酒,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他上去把小覃拉到怀里,轻轻搂住她,好一会儿才在她耳边小声说:“谢谢你!我们吃饭吧。”
小覃从他怀里仰起头望着他,乖乖地点点头。侯峰看着她依然泛着潮红的小脸,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他们坐在小桌边,小覃倒了半杯红葡萄酒递给侯峰,为自己倒了半碗白开水。她端着碗说:“侯大哥,我以水代酒敬您一杯,这辈子能遇上您,是我的福气。希望下辈子还能遇上您,我先干为敬。”
侯峰看着小覃喝干了碗里的“酒”,他真的被她的一席话感动了。他在心里说,一定要让面前的女孩幸幸福福过一辈子。
两人吃过饭,侯峰要她上床去好好躺着,余下的事他来做。
侯峰在厨房忙完一堆事才想起他给小覃买的手机。他把手机拿在手上,看见小覃锁着眉头半躺在床上,就顺手把手机放在她的枕头下面。这时,小覃突然感到胸闷,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嘴角有了血迹。侯峰慌忙给她倒了一杯开水,用手轻轻推拿她的背,让她慢慢喝了一些水。
侯峰放好水杯,替她脱掉外套要她好好躺下。他坐在小覃的床前,拉起她的小手轻轻摩挲着。小覃很快就在他的手心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