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我们正进入充满巨大变化和机遇的时代,对于一些人,这将是最好的时代,而对于另一些人,这将是最差的时代,只是在于你的选择和努力。股市是活泼的,是流动不息的。一切都成为可能,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灰姑娘遇到王子,在股市中不是童话,而是现实。
有时候一个偶然的事件会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佛教讲缘份,俗人讲机遇。现在的基因学说还试图证明,一个人的基因排列早已决定了这个人的人生轨迹,荣辱喜哀,以及什么时候发财,什么时候倒霉,甚至什么时候会自杀。如果真的是这样,孙老师的基因可真值得好好研究一番,他这个研究房地产经济学的学者却因一件临时的工作开始,改行搞了证券,这是不是一种因缘呢?
那还是在1984年8月,孙老师在内地一家社科院工作,从事房地产经济研究,搞住宅商品化、住宅合作社,发表了一系列文章,在这个行业内还颇有名气。这一天上面交来一个任务,要编辑一本股票的书。大家注意,这可是在1984年,那时谁知道股票是什么玩意呀!但这个任务是胡德平交待下来的。胡德平是中指驻省整党指导小组副组长,这个头衔并不炫目,但他的老子是当时党的总书记胡耀邦,哎呀呀,这就厉害了,大太子下的指令,地方官员奉承还来不及,于是省委书记交待给宣传部长,宣传部长交待给社科院院长,院长交待给研究所所长,所长传不下去了,只得临时把几个研究人员召集起来,其中就有孙老师,大家分头行动,先编章目,再找资料,各自抄写。
抄写这二个字一点也不委屈孙老师,因为那个时候,孙老师对股票确实一无所知,也就是东看看、西抄抄,边写边学。当时神州大地发股票、搞股份制的,可以说是寥若晨星。81年佛山有搞股份制;83年宝安县联合投资公司发行股金证;号称“中国第一股”的上海飞乐公司,1984年11月才发行股票,还在孙老师编书之前。资料缺乏,理论不成熟给写作带来很大困难,期间胡德平来参加过几次定稿会,要说这位先生真是一个绝对思想超前的人,每次他结结巴巴(他口吃得厉害)要说上一堆,什么自由、民主、人性、人权的字眼不断从他口里涌出,听得孙老师及同仁们个个兴奋不已,又惊喜又恐惧。孙老师至今不明白胡德平怎么会想到要编股票的书,但是他对事物的敏锐性和前瞻性,是孙老师永远不会忘记的。后来书编出来了,名字叫《股票的基本知识与实践》,严格说,此书实战性不强,但内容倒充实广泛,观点鲜明,迄今翻看,仍有相当参考价值。原指望胡德平写序,但可惜的是他已调回北京,因为其父胡耀邦已因自由化问题,1986年下了台。
孙老师虽然编了新中国第一本股票专业书,却没有什么荣耀,这本是“奉命文学”,说实话,社科院“奉命文学”太多,既无稿费,又无补助,还不能署名,只是孙老师因此而对股票理论有了一些认识,为他以后的命运改变冥冥中埋下了伏笔。转眼到了90年,孙老师已调到深圳一家民营科研机构,这天市里召开一个股份制研讨会,孙老师也报名参加,会上无什么新鲜事,无非来自全国的一些专家学者谈一谈、议一议,奇怪的是会务组通知孙老师晚上去迎宾馆,说张副市长要召见。“还有谁呢?”“没有啦,市里就你一个”。孙老师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不知何因能受到市长的垂注。下午6时去了迎宾馆,找到房间一看,原来是一桌宴席,人还没有来,孙老师轻手轻脚探头探脑环视一周,每个座位前都放有字牌,牌上写有姓名,孙老师大名也环列其内,这才心有所安,看来自己的确是被请对象。忽然有人一声招呼:“来了。”回头一看,旁边沙发上正躺着一个人,一幅疲倦神情,自报身份是市接待办的科长,又问孙老师叫什么名字,孙老师赶忙说出自己的姓名、单位,那人马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你是本市的人呀”,“对呀”,孙老师是何等乖巧的人,马上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疏漏,说:“我是不是不参加了?”“那怎么行,不能无缘无故少一个人”,科长把孙老师死死拉住。正在此时,张副市长谈笑风生走进来,又拥进来几个人,孙老师一看,马上明白,原来张副市长是要宴请入会的几位北京学者,接待办鬼使神差将孙老师单位错当成北京,于是孙老师也被请来了。
这场宴请自然丰盛,一盘盘菜端上来端下去,孙老师低着头,只吃不说,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地上有缝钻进去,张副市长一一询问姓名,问到孙老师时脸上也露出诧异,但也不露声色,孙老师看到上上下下皆将错就错,忐忑之心才略有所安。席间话题扯到香港股市正冲破6000点,市长突然问起这股票的作用,筹资性与市场性的关系,北京来的那几个学者面面相觑,支吾其词,张副市长把目光转向孙老师,孙老师到底是编过股票书的,一二三四简明扼要介绍其大概。有的读者看到这里,恐怕会说作者在胡编乱造,难道市长和学者连股票的作用也不清楚吗?的确如此,要知道那是90年呀!89风波刚过,股票姓资姓社的问题还没解决呢!左的思想使学者对此避之不及,唯恐沾了火星,那时理论界讨论的是通货膨胀、储蓄笼中虎、区域经济、中心城市……,没多少人去关心研究股票。哪象现在这么热门,连八十岁的老太婆都知道高抛低吸,连三年级小学生都知道股票可以筹集资金……。这餐饭孙老师吃得十分不自在,等酒宴一结束,马上跳起就溜出门,刚准备下楼,被一个人喊住,原来是张副市长的秘书,说:张市长请你明天下午到他办公室谈一谈股票。孙老师受宠若惊,连声应承。回到家,思前想后,思绪大发,针对当时深圳股市之状况写就一篇文章:“发展股票市场,促进基础设施建设”,作为谈话的见面礼。
后面的故事就简单了,张副市长批转了这篇文章,又在市政府内参上发表。孙老师也开始有了一点名气,他写了一系列证券市场的文章,当然不是象那本书里一些空洞的理论。他也积极参与了深圳市一系列证券市场改革的方案研究和实施,如放开价格、取消涨停板限制、政府托市等等。孙老师的单位也在不断变化,先是调到市体改委、后是证管办,又是交易所,最后成为一家基金的老总。世事沧桑,如今孙老师谈吐之间已经有了几份狡黠和油滑,但读书人儒雅,执着的本份却没有变化。
98年,孙老师又接到通知,有北京的首长到深圳进行证券调研,召开一个有各方人士参加的座谈会,孙老师有幸参加。这天他来到麒麟山庄1号楼,这回场面大了,有省委书记、省长、市长、副市长……,会议室坐满了70余人,各方人士却只有9人,孙老师尽管这些年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但这种场面还是第一次,于是埋头规坐不敢多言。会议临近结束,只听见首长讲:“我要问问大家,股票市场是不是一些人赚了钱,而另一些人必然亏钱呢?……”众人皆纷纷点头。孙老师又实在忍不住,高声说:“不对,股票市场赚的钱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差价收入,一部分是分红收益。不能把股市投资中的赢亏理解为仅仅是投资者之间的利益转换,这容易使投资者忽视投资的目的……”,会议室突然沉寂下来,不知是在思考孙老师的话,还是在震惊孙老师的大胆。首长沉吟片刻又说:“那么,哪个方面的收益大呢?”“现阶段当然是差价收入大。”孙老师回答。“我说吧!股民主要还是看重二级市场的收益嘛!分红派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嘛……”首长哈哈大笑,似乎没有怪罪孙老师的意思,于是会议室一片嗡嗡之声,又活络起来。孙老师把头埋得低低的,再也没有抬起来。
散会之后,有一个工作人员找到孙老师,要他把发言和建议写成书面材料。孙老师回到家,拿起笔,半天写不出东西,想一想就把84年写的那本书寄去北京交差。
2000年到了,各大报刊都在纪念证券市场成立十周年。孙老师心潮起伏,回想证券市场的发展历程及自己的成长和转行,颇有感慨,于是提笔写了一篇短文,记叙了三次与有关领导的对话和自己的感受,拟了个题目叫:证券市场马前卒。寄给有关报纸,可是不知怎的,报纸没有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