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渡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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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暗渡靓女(1997年4月)

    1.当朱倚云和王晓野将各自的老板介绍给对方后,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孙树和虽然脸上布满皱纹,但目光有神,头发虽已经花白,人却很精神。一见到王晓野,孙树和就觉得他“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吧!”。

    王晓野就笑着反问,“是不是觉得和您儿子岁数差不多?”没想到孙总一拍大腿说,“没错,瞅你们俩的个子和戴的眼镜都差不多,是不是还特爱体育,爬山、游泳都行?”

    “没错,您怎么全知道?”这回轮到王晓野说没错了。

    “瞅你这结实的体型和太阳晒黑的皮肤还看不出来吗?跟我们公司合作的法国人就爱打球、晒太阳!”

    “看来姜还真是老的辣!孙总的眼光就是独到!”林宝吉也在一旁起哄。大家说笑了一会儿,晚宴时间已到。孙总得知王晓野吃素,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因为他母亲是虔诚的佛教徒,从40岁那年起就开始吃斋,如今89岁了,仍然身板硬朗,耳聪目明。从健康、善良的老母亲身上,他感到吃素的人自有一种神秘的善缘相伴。

    鉴于王晓野的吃素和林宝吉前日的大醉,加上自己心脏不好,孙总决定喝酒随意,只让林宝吉喝了两杯葡萄酒便不再劝酒,王晓野则以茶代酒。酒虽不多,但大家谈笑甚欢。说到渤大之行的结果,王晓野和林宝吉都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乘机诉说被陈邦华由冷遇到拒绝的经过。孙树和本来就顶着陈邦华,现在更加深了对陈邦华的反感。王晓野又不失时机地把曼哈顿推销了一次,因为孙总是初次接触曼哈顿证券。在轻松的氛围中,孙总也听得十分投入。

    朱倚云的话不多,她只例行公事地敬了客人和领导两杯葡萄酒。她的皮肤本来很白,喝完一点酒就泛红了,女人酒后白里透红,更加灿若桃花。王晓野几次“不经意地”看她,却每次都正好与她四目相对。在两人目光第二次撞碰的一剎那,王晓野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心中一闪念,便出现了大学时代的女友形象。

    她也像朱倚云这么白,目光单纯而羞涩,是个比他低两届的北大西语系女生,在英语演讲比赛上认识的。刚开始王晓野只对她英文口语的流畅深感惊讶,继而发现她的其他功课都是年级第一,还是班长、学生党员,显然是那种容易令男生望而却步的好女孩。如何使“好女孩”变“坏”是一种惬意的挑战!于是他的冒险精神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在王晓野的勾引下,他们终于在一个清静的暑假偷吃了禁果,而且是在平时男生无法进入的女生宿舍。

    但他们没想到开学之后反而无处幽会!面对困难,王晓野忽发奇想:直接她家!其理论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女友父母都是军人,家住空军大院,家教甚严。那次他随她回家过周末,下半夜时,她按照王晓野的计划,在她母亲的微微鼾声中赤脚溜到他睡的房间。果然,在父母眼皮底下偷尝性爱的甘露危险大增,所以心跳更剧。他们兴奋异常,在黑暗中紧张得心跳如雷,屏住呼吸进入了巫山云雨。女人任凭王晓野在夜色中摸着石头过河,她想反正“大海航行靠舵手”。他们在疯狂的喘息声中静静地、狠狠地折腾,但“此时无声胜有声”!很快,两人就时而如风随帆,时而乘风破浪,直到“雨露滋润禾苗壮”之后,她才悄然溜回母亲身边。此役堪称“巫山大捷”,从此他们常回她家“看望父母”,顺便暗度陈仓,因为玩的是心跳,他们的爱情变得更加灿烂。

    在爱情的驱使下,女人上学期间两次从北京偷偷跑到江西看望在农村教书的王晓野,令其校友张北凌与王晓野打赌惨败。在山坡的茶树丛中,他们沐浴着瑰丽晚霞,闻着山下的袅袅炊烟做爱,然后躺在山坡上看满天的星斗;后来她又跟他在拉萨的罗布林卡和林芝森林的草地上喝酥油茶、青稞酒,还参加了藏人奇异的婚礼。最后,她终于跟他跟到了纽约,可此时纯洁的浪漫已被挥霍一空!在夏夜的房顶上做完爱之后再卧看纽约的星空时,他们只剩下空虚、怨恨和迷惘!纽约成了他们分手的城市,因为她来到纽约之前已经背叛了他,他存在的意义已不再是爱情,而是因为她要依赖他把她办到美国。

    王晓野从此对爱情深表怀疑。他觉得那是一种人类特有的游戏,一场对青春的豪赌,一种令男女心醉神迷同时又互相折磨的情感战争。普鲁斯特说得婉转而绝望:“爱情只是由欺骗引起的,它仅仅是一种需要,即要看到使我们痛苦的人来减轻我们的痛苦”。但王晓野很快超越了对爱情的怀疑,他觉得爱情像一道炼狱,是人升华过程中的必经之路,而且爱情是有时效的,因为人活在相对世界里,而时间正是相对世界的特征。但是让人分清爱情、欲望或需要实在不易,因为灵与肉的不和谐更像人生的主旋律。

    2.宴会一散,王晓野立刻拨通了朱倚云的手机,不到一刻钟,她就如约来到了酒店的咖啡厅。这时还不到九点,两人在沙发中坐好,都要了咖啡。灯光很暗,空中飘荡着英文情歌。

    王晓野将目光在朱倚云身上移动,仿佛在欣赏一座人体雕塑。人体比雕塑更富动感,有温度,还有灵魂。朱倚云不敢和王晓野对视,就略略低了头。她穿一件紧身的米黄色毛衣,身上的线条显得温柔而流畅,丰腴的肌肤如秋日挂在架上的葡萄,饱满、丰润,显出女人步入成熟的风韵。她隐隐散发着一种草莓和奶香的混合气息,眼里闪烁着忧郁的光泽。王晓野本能地猜测:这也许是她一生中最冒险的约会。

    一片沉默!只有背景音乐里的情歌在飘荡、弥漫。王晓野想:在相对世界里,谁能逃得过人世间的种种诱惑呢?的确,人的选择就是选择向哪种诱惑屈服!人生就是在诱惑的漩涡里转!贪生,不也是屈服于生的诱惑吗?谁能摆脱基因的神秘指令,一种人之为人的信号?人心可形成火滚的爱欲,产生巨大的能量,因为生命本质上就是一种能量,所谓“道”亦然。他知道自己已陷入情欲的诱惑!可有情无色,或有色无情,都必定寡味!食色,性也!他在大学时就老嘟囔,“你在寻找真理吗?真理就是那赤裸裸的!”

    朱倚云渐渐抬起了头。从王晓野的目光中,她再次窥到这个男人内心的狂野。可是他的外表却透着一股顽皮,戴一副眼镜使他更像解放前的书生,眼神特别聚光,内含一种熠熠勃发的穿透力。她想,王晓野的名字仿佛就诠释着他自己:拂晓的荒野中,一只灵性十足,孤独游荡的野兽。王晓野身上的确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野性,它在人世中化作一种与生俱来的反叛精神。他的一生都在反叛,尤其对中国的奴化式教育和奴才文化,他的反抗甚至有种欢天喜地的色彩,像玩游戏。他说话时声音很低,有种很重的磁性,充满激情或愤怒时说话声音就放大,如同他的情欲,根本无法掩饰。这种家伙怎么能当银行家呢?可这偏偏就是他现在的角色!

    “你的身材真好,怎么保养的啊!”还是王晓野先开了头。

    “哪儿好呀!我正准备减肥呢!瞧那些模特儿,那身材才叫好呢!”朱倚云小心地回应。

    “千万别减肥,你现在这样最好,不胖不瘦,最佳状态。不知中国女人发了什么疯,都跟着老外学减肥,我看那帮模特儿得增肥才正常!”王晓野说的是心里话,语气真诚,让朱倚云感到踏实了一些。

    “你在美国毕业时是如何找工作的呢?”女人终于主动问了王晓野一个问题。她对他的留学经历和投行工作很好奇。

    王晓野说,“在美国念MBA的学生都不会等到毕业才找工作,各校做法大同小异。我们学校是在学业完成到一半时,由学校将学生的简历编印成册寄到各大公司,再由公司和学生直接联系。能否将自己推销给潜在雇主,也成了学生面临的综合挑战,而且是实战。我那时职业目标还不明确,但对工作地点很明确,就是纽约。”

    “那你是怎么找到第一份工作的呢?”朱倚云更加好奇。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一家英国公司看完我的简历后想在校园约我面谈。这是我的第一个面谈机会,所以我很兴奋。与我面谈的是公司人事部主任,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面谈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她简短地介绍了公司,就轮到了我自我介绍。谈到专业及特长,似乎都中规中矩,主管只微微点头。然后她问到我的日语程度,以及为何学日语。我如实相告:只为拿学分方便。原来该公司是因为我会日语而看中了我,日本银行那时正风光。当问到我的国内经历时,我谈到西藏就收不住了,仿佛中了彩,声情并茂,神釆飞扬,主管的问题越多,我侃得越精彩。她完全被神奇的冒险迷住了,最后干脆说:‘我们公司要的就是你这号人!’一个星期后,一封聘书连同机票寄到,年薪八万美元。我从此进入华尔街,开始了纽约的生活。”

    “你真幸运,第一次面谈就找到了工作!”

    “是的!当时连许多美国学生也没能在毕业前找到工作。”

    “去纽约前是不是特激动?”朱倚云好像对纽约很感兴趣。

    “的确如此!去纽约的前夜也是毕业典礼。那晚准备离校的学生都在收拾行李。我记得特清楚,当时在一堆美国同学扔掉的成人杂志中翻到了一张女人的祼体照片,她的目光楚楚动人,交叉的手臂上芳胸毕露,下面的文字介绍说这是苏菲.玛索的裸照第一次公布于众,令男人们心花怒放。我顺手就将杂志塞进自己的行李,第二天就直飞纽约,然后在世贸大厦里一待便是两年。”

    王晓野如此坦率的人生叙述,一下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朱倚云是个哈尔滨长大的女人,她觉得王晓野像个北方人,对王晓野的冒险风格尤其着迷,仿佛他实现了很多自己的梦想。他们越谈感觉越近,从大学谈到中学,从梦想谈到现实,从革命、爱情谈到婚姻的围城,人生的无奈……结果她发现王晓野毕生都在行动,而自己毕生都在做梦!王晓野的经历和激情唤起了她沉淀多年的梦想。他的每段经历都像冒险,从高考到恋爱,从当乡村教师到西藏的流浪,从巴黎的地铁到西贡的街头,从纽约到西伯利亚,从西班牙的古城格林纳达到缅甸的古都蒲甘……对很多人都只是憧憬一下的梦,王晓野都不屈不挠地把它变成了亲身经历,一念之差,便成了另一种现实。

    “你真像个疯子!”朱倚云感慨地说。

    “是的,可疯子的快乐只有疯子才可以领略!你难道就从未有过疯狂的念头吗?”

    “听你讲搭火车穿过西伯利亚原野的时候,我就想人应该有点儿疯狂,一生中起码该有一次吧?否则岂不虚度人生?你看连日瓦格医生这样的正人君子,在被命运逼得快要疯狂的时候才享受了一点人生的浪漫!可见疯狂和浪漫有关!”

    王晓野听了这番话立刻对她刮目相看,“可是人的命运总是在被逼迫时才显出奇特的风景。冒险其实就是人自己勾引自己,主动冲击人生的可能性,寻觅那不逼迫和挤压就不会出现的风景!”

    朱倚云渐渐陷入了一种憧憬。西伯利亚的风景是她在《日瓦格医生》的电影光盘里看过的,电影中娜娜的主题曲和娜娜与日瓦格的爱情让她一想起就要感动得落泪。那主题曲的琴声一响,她的眼里就会呈现出西伯利亚的茫茫雪原和白桦林,酷似她在家乡的风景。这部电影再现的是俄罗斯革命的毁灭与伤痛,日瓦格的家庭、职业、财富等一切都随风而逝,他流血的伤口被乱世中滋生的爱情抚慰,没想到那爱情更令人心碎。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质朴、单纯,却一直在以一种不羁的方式揭示命运的轨迹,体验无常的人生:浪漫、孤独、狂放、痛苦、绝望、陶醉、忧郁、冒险……她想,如果他生在革命的年代,也可能成为一个革命者,因为革命在他眼里也像一种游戏!

    “你才三十多岁就经历了这么多!真是没白活一世!可我的生活为什么总是单调乏味,毫无生趣呢?”朱倚云由衷地感叹。

    王晓野说,“因为恐惧的力量压倒了追逐美好的欲望!你的一生中一定充满很多恐惧!尤其恐惧人生的无常!面对人生的诱惑,我选择了动荡、流浪的方式,你选择了安稳、保险的方式。可是流浪一定有代价,会失去很多。流浪的不仅是身体,更是灵魂!”

    “如果流浪都这么精彩,谁不想去流浪啊?”女人感慨地说。

    “问题是:你敢行动吗?敢舍弃吗?敢冒险去寻找美妙的风景吗?追寻美好的欲望必须超过恐惧的力量!”朱倚云心中不断被王晓野掀起一种波澜。她的心海变大了,里面掀起的波涛也大了,她被颠簸得一阵眩晕。她望着王晓野,言语渐少,目光却渐渐与他交融、碰撞,并不断摩擦出一种异样的火花,在心里慢慢燃烧起来,再通过加剧的心跳传遍到全身。

    一个幽灵,浪漫和冒险的幽灵,在他们的上空徘徊!这时,咖啡厅小姐礼貌地告知要埋单了。两人相互对视,都有意犹未尽之感。埋完单后,王晓野小心地问她,“难得聊得这么尽兴!要不要继续到房间里坐坐?”幽暗的烛光下,王晓野看到朱倚云的目光映出一种月光般柔和的亮,她的沉默亦如那亮,两人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但他终于看到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便长舒了一口气。

    跟着王晓野走向客房的路上,朱倚云的心一直狂跳不止。她嘴里几次想说“不!”,但不知怎么却欲言又止,身体竟不由自主地跟着王晓野走,脚下还飘忽了许多!她感到害怕,一时也不知怕什么,但一种好奇、想像和兴奋酿出的激情很快压倒了不断冒出的恐惧,她觉得电梯和楼道里的每个人在盯着自己……

    当他们终于进入王晓野的房间,朱倚云那颗快跳出的心才被她从嗓子眼里按了下去。房间里的灯突然一亮,她从门口的穿衣镜里发现自己脸已通红,用双手一摸,热得发烫。她还未转身,王晓野已经从容地从她身后将她搂住。她浑身紧张得一激灵,手里的提包落地。

    她刚想张嘴说什么,王晓野的嘴已经吻到了她的脖子。一种陌生而温热的鼻息在她的耳畔吸吮她身上散发的香。

    沉默!心跳加剧!只能听到呼吸。

    朱倚云闭上了双眼,呼吸越来越急促。当王晓野的手慢慢滑到她那两个隔着毛衣挺立的乳房时,她竟如触电一般微颤了一下。那是一对极薄的丝织乳罩,他触摸到膨胀的乳头。她的心悬在了空中,全身发软。她试图扳开王晓野的手,但毫无力量,只感觉自己软得像一团泥。男人的手开始小心地搅动两座温柔的火山。

    她眼看快站立不住,只得顺势靠到王晓野的前胸。王晓野把她全身转过来,好让她搂着自已的脖子。他明显感到了两个温热的乳房顶着自己的胸,就轻轻摇晃他坚实的胸大肌,两只手滑到她翘起的臀上游弋,仿佛在轻抚、掰弄两块俄罗斯大咧巴面包。

    朱倚云终于忍耐不住,紧紧搂住了王晓野的脖子,把滚烫的脸紧紧贴上他的脸。王晓野腾出手捧住她的头,朱倚云面颊绯红,正想将头扭开,他的唇已紧紧封住了她的嘴。此刻只有鼻息通畅,她的脸更红了。她感到一个强劲湿热的东西闯入了自己的口腔,一股不可思议的暖流顺着舌根传遍全身,令她一阵眩晕。舌尖相碰的刹那,王晓野听到一声轻轻的呻吟。本来被紧张和恐惧揪住心的女人,又被一阵阵眩晕的波涛攫取,她几乎休克。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被男人如此狂热地吻过,更别说用舌尖去唤起她的欲望了。

    她真的瘫软了!王晓野将她立着抱起,放到那张巨大的床上,让她坐在床沿。那一刹那他想起了《多瑙河之波》里抱起女人的船长。王晓野关掉了所有的灯,只留了一盏暗光的床前灯。他跪在她面前,然后把脸靠近她的胸前,闭着眼深深地呼吸,仿佛要吸尽她身上散发的乳香。女人一把抱住了王晓野的头,让它紧紧贴在胸前。王晓野的在起伏的峡谷中听到了雷鸣般的心跳。世界被浓缩于当下!

    他终于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她背后,如工兵拆雷一样解开乳罩上的挂扣,然后屏住呼吸,如小时候看戏时激动地期盼锣鼓宣天之后的帏幕拉开。这次轮到他的心狂跳不止。“让项目都见鬼去吧!”他心里暗暗高呼。

    戏幕终于拉开:两只羞怯挺立的山峰在他面前起伏不定,充满生机,乳晕上还生着一圈细细的绒毛!一股温热的香浪向他迎面扑来。体香?奶香?花香?还有欧洲的牧场、阿尔卑斯山的雪景……两个暗红的峰顶随她的呼吸轻轻抖动。王晓野用舌尖轻轻一舔,它们变得鲜亮欲滴。人类生命的源泉原来在这里!他觉得自己逐渐变成了婴儿,浅吮细啜,舌如游鱼,有条不紊地忙碌,想像鲜美的奶……

    朱倚云感到热流潮水般涌到胸部,如火山涌动,似喷薄欲出。但她咬着牙坚持忍住,让一阵阵酥麻的热浪不断涌遍全身。她感到自已成了一只被融化的蜡烛,已经连坐都坐不住。迷乱中她突然清醒,请求王晓野关掉最后的那盏昏暗的床头灯。黑暗终于使她放心,任由这个男人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迫不及待地渴望一种蹂躏……王晓野成了一个紧追猎物的猎手,紧张、专注但外表一片镇静。他的忙碌令他像个耕地的农民。

    此刻他耳畔回响的旋律是“费加罗的婚礼”序曲,大河般浩荡湍急,继而跌宕起伏,然后步青云。莫扎特让他在湖中摇桨泛舟,女人则如一叶扁舟与水手在水中搏击。望着最初矜持现在却比自己还陶醉的尤物,王晓野心想:为何女人在性爱中痴迷和享受让男人望尘莫及?而男人为所谓性愉悦忙活的程度也让女人望其项背!想到这里他自已乐了。他想,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是对一座围城的解放!女人低低的呻吟渐渐变成了呼号,很难令人想像其不久前的羞涩与含蓄。女人的手指越来越深地抓紧了王晓野,几乎嵌入他的身体,然后全身突然绷紧,表情痛苦,仿佛连呼吸都快停止,一种僵直,继而是突然快速的抖动,如同一种接上电源的筛子……待这浪花般起伏的胴体和声浪渐渐恢复平静,朱倚云的叫声竟变成了哭声。

    王晓野大惊,赶紧打开床头灯一看,女人果然泪流满面,就小心地问是否触动了她的伤心事!女人摇摇头,怯生生地说:“不,我是太快活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

    王晓野这才松下一口气。但他知道女人并未真正放下她的羞耻感,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次。源于理性的羞耻感是无数女人心灵的痼疾,它如同套住骏马的缰绳,只要缰绳未解开,骏马就无法欢腾。他想男人的活儿其实就是帮女人解缰绳。改革,也是解套。

    橙黄的灯光下,朱倚云修长而丰盈的胴体侧身躺在床上更加动人,令王晓野想起纽约的一间时装店里的摆放的一幅巨幅油画,画中是个斜躺着的欧洲古代祼女,健康、丰腴、圆润,如一片沃土。刚刚被爱的雨露沐浴过的女人,经脉通畅,脸上泛出的光充满了生命。

    王晓野盯着女人的眼睛,发现忧郁的光泽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的神采,目光深处的黯淡消逝了!她如同换了个人,从里到外都洋溢着一种新生命,一种觉醒!他想,灵与肉的交战总有神秘的结果,它们既互相牵制又互相激活,一起沉沦也共同升华。他觉得自己像在一次远航中碰见了颠倒众生的美人鱼,便只顾嬉戏而忘了自己的目的地!

    王晓野充满了性的能量,但缺乏爱的能力。他知道即便抵达性爱的颠峰,也并非乐到人之最高点。换句话说,此乐并非人之极乐,还是不得究竟。灵魂总是超然于肉体之上。可此世的生命总是依附于一具肉体,除非这肉体消失,或转变形态。生命是否就是用‘死亡’来转化的?他因此迷恋死亡,并曾写下这样的诗句:

    “死亡,神秘的港口

    我一路跋涉至此

    为的是扔下此世所有的羁绊

    驾驭灵魂的风帆

    沐浴神的慈祥目光

    用爱重新启航!

    我终于窥到那最高的天启:

    有了足够的爱

    就一定有足够的自由!”

    “我的爱远远不够!哪能有足够的自由?”此刻他心神彷徨!

    “你好像心事重重,在想什么呢?”朱倚云问。

    王晓野一愣,从神游中返回,眼盯着她赤裸的身躯顺口说,“没什么!我在想你的皮肤为什么这么白,眼睛为什么凹进去,像老外?”

    “因为我是个混血儿。我妈妈是俄罗斯人,爸爸是中国人!”

    “是吗?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中国?”王晓野诧异道。

    “我外公是俄国犹太人,外婆是俄罗斯人。十月革命后大批俄罗斯人逃到了中国哈尔滨定居,其中许多是犹太人,最多时达到两万。我妈妈就出生在哈尔滨。”

    “原来如此,搞了半天你是个杂交品种,难怪这么漂亮!”

    “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难听?”朱倚云面有嗔色。

    “千万别误会,我说的‘杂交’永远是褒义词,因为杂交产品通常都有杂交优势。其实连汉人也早就是杂种了!但杂得还不够!”

    “那你还会和我‘杂交’吗?”朱倚云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

    “嘿!你倒真会活学活用!其实我们本来就生活在一个杂交的时代啊!一个伟大的乱世!用狄更斯的话讲:‘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也是愚蠢的时代!’你看过他写的《双城记》吗?那本书写的也是一个乱世,法国大革命的乱世。”

    “又是一个革命的乱世,跟日瓦格医生的悲剧一样?”

    “所以杂交才对头嘛!杂交就是改良,而改良其实就是改革。”

    “那么你的那个东西是杂交出来的吗?”朱倚云羞怯地问。

    “什么东西?”王晓野不解。

    “嗨!就是你那个东西嘛!你为什么看上去个子不算大,可是那儿却又大又硬?”女人的声音更小了。

    “哈哈,你怎么知道它的大小?我看你根本没敢往那儿瞧啊?”王晓野差点笑出声来。

    “难道我的亲身感觉不更准确吗?我只跟我老公做过,所以感觉特明显!可他的身材比你大多了!”朱倚云满脸绯红,差点急了。王晓野不知道她老公是个高大的男人。

    “OK!告诉你一个秘密,这和身材大小无关,关键看身体的内气。它是另一个鲜活的生命。人常说‘人活一口气’,讲的就是这个气!它跟人一样充满个性和美感,美的可以美如一件精美的雕塑。有的家伙英勇无畏,但也有的胆小如鼠,还有阳光的、羞涩的,总之一应俱全。通常虚胖、体弱和身材虚壮的人,那活儿都不灵。这也许是上帝的奇妙安排,‘人活一口气’啊,内气不够就一点也没戏,硕大无比也照样柔弱胆怯,比如我们伟大祖国,所以还得继续修炼哪!”

    “原来人活一口气是内气!”朱倚云若有所思地说。

    “可外在也重要啊!瞧你的脸蛋和身材,跟英俊的猛男一样,好看的统统露在外表,人们一看就知,可男人的那玩艺儿只能深藏不露,是一种内在美,直到和女人亲密接触过后才会显现,在勾引女人的过程中完全不发挥作用。瞧这难度多大!可见,男人要勾引女人,光有内在美简直吃足了亏;而漂亮的男女则充分利用了他们的外在美!上帝有时不公啊!”王晓野说完大笑。

    “那好,你就把你的内在美露在外面,到大街上去吆喝,让大家来共同欣赏吧!”朱倚云说完,两人都笑得更欢。

    笑声停止后是一片寂静。朱倚云大大的眼睛又充满忧郁。她久久地看着王晓野,非常认真地问,“你爱我吗?”

    王晓野看着女人的眼睛,缓缓地反问道,“你相信我的回答吗?”

    俩人四目相对,久久地互相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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