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晚八点整,沈青青如约赶到了花园饭店顶层的酒吧。
沈青青先点了一杯女士爱喝的爱尔兰奶酒,王晓野要了一杯加冰的杰克丹尼威士忌,一边说话一边闻那酒中溢出的枫木炭香味儿。
“怎么样,你的重大进展?”沈青青问。
“我的直觉是:陈邦华已经基本搞定了。他已经答应帮曼哈顿!看来心血没有白花!”
“你到底是怎么搞定他的?”沈青青好奇地追问。
“我在新加坡给你讲了太多阴暗面,今天就不给你雪上加霜了。咱们谈谈轻松愉快的话题吧?你看窗外,万家灯火,多么美丽的夜色,我们应该多聊聊美好的东西。境由心生啊!搞定了陈邦华,我眼里的世界都变了,一切都显得迷人,特别是你!”
“又开始乱讲了!还是谈谈对上海的感觉吧,它怎么让你感觉迷人了?”沈青青赶紧把话岔开。
“比如这里的女人就迷人,令人目不睱接!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错觉。但上海的确有种阴柔之美,从女人到男人,从语言到建筑,从戏曲到饮食,好像都有这特点。连上海的出租车也比北京的干净,司机的素质比北京强,管理也比北京规范多了。”
“那你觉得上海什么时候能赶上香港?”她漫不经心地问。
“我看已经赶上了!有点地方甚至超过了香港。”
“是吗?怎么可能这么快?”女人大惑不解。
王晓野说,“但这只是硬件,比如楼房、公路、机器设备等等。而软件部分还不知等多久才能赶上,比如法律、制度、管理、观念等等,这些东西才是核心指标。上海要赶超香港,软件得赶上才有戏!上海在从前之所以是亚洲最繁华的城市,更是因为软件先进,人才也得靠制度、文化等软件来吸引。”
“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上海比香港差得太远了!这可不是十年八年可以赶上的,尤其是银行业和股市!”
“不过,上海又比北京有戏多了,也好玩多了。”
“为什么?北京毕竟是首都啊?”女人问。
“我对上海的信心来自我对开放度的判断,开放一定导致杂交,而杂交的过程总是美妙,结果更美妙。纽约就不是首都,但它的开放和市场使它不仅成为美国的经济中心,更成为文化中心。北京的氛围和套路依然像古代,一切围着衙门转,跑官、跑指标。连最火的电视剧也多是关于宫廷的钩心斗角。”
“可是北京现在不是也很开放吗?”沈青青说。
“比以前好,但远远不够!”王晓野说,“北京人连住都住在封闭的院子里,不是机关大院就是部队大院,不是学校大院就是大杂院。有院子就有院墙,院墙多路口就少,所以交通总是很堵。”
“看来只要开放,上海连文化都可能赶超北京了!”
“其实1949年以前,上海就已经是中国的文化中心。那时上海的出版社和报社比北京多,大学比北京多,作家、音乐家、画家都比北京多,上海更是中国电影业的中心,就连京剧名角在北京唱红了,一定要南下上海唱红才行!比如梅兰芳。”
“真有意思!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一点,怎么你一说我才感觉更有道理?上海的确很开放,所以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才,华洋相处,用你的杂交理论解释,肯定美妙得很。”
“哈哈!看来你大有进步,这其实也是开放的结果!”
沈青青把头稍稍一歪,调皮地问,“你是不是觉得北京人土?”
王晓野在北京生活多年,所以张口就说,“不只是土,而是土得掉渣!沙尘暴一来,满街、满屋都是土,周围的森林和草原都被毁了,河流干了,能不土吗?古代的北京河湖纵横,中南海、什刹海、玉渊潭、北海和颐和园都是由河流连起来了活水、活湖。可现在不是干枯了就是被污染了。所以北京不仅土,更主要是脏。北京本地的文化特产是河北梆子和京韵大鼓,多土?”
“那京剧呢?不是国粹吗?”沈青青问。
“京剧不是北京土产,它正好显示了杂交之美,因为它是徽班进京的产物,就是安徽的徽剧和湖北的汉剧与昆曲等各种戏杂交,才成了京剧。所以至今京剧主角的对白都是湖北和安徽话。不过北京的可爱之处也在于‘土’,比如城墙、城门、胡同、四合院、老槐树、豆汁儿。但解放后对旧的东西不够开放,非把个漂亮的老北京城给毁了!现在也没几个爱喝豆汁的了,嫌它臭!”
“我怎么没听说过豆汁?”
“别说是你,连好多北京人都没听说过!”王晓野见沈青青一脸迷惑,就故意说,“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比如,你知道为什么上海有今天的辉煌吗?为什么上海的白领和蓝领的素质都在全国最高?”
“因为上海的教育发达呀!还有海派文化的影响!”沈青青说。
王晓野笑着说,“你说的都没错。但我总结的原因简单极了,就一句话:因为上海被帝国主义操了一遍!”他把最后这句说得斩钉截铁。沈青青已膛目结舌,这语言太突然、太粗鲁,不堪入耳。
“天哪!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就不能用个文明点的词吗?”
王晓野一脸正色道,“不!非用‘操’不可!不仅被操了,而且是被强奸的,因为伟大祖国还不愿意!但终究还是被操了,结果被迫杂交出了当时远东最繁华的城市。以此类推,中国其他几个较发达的城市都是被帝国主义强奸的结果,比如青岛、大连、天津、武汉等等。当然香港最惨,被迫当了一百多年的‘二奶’,结果一不留神‘二奶’成了东方明珠!这真是荒谬而又残忍的现实﹗”
沈青青涨红了脸说,“你说的这些的确都是事实,可怎么听起来就是不舒服。好像在给西方殖民主义唱颂歌一样?”
“甚至像卖国贼,像汉奸是吗?可谁天生喜欢被殖民、被强奸呢?难道不是祖国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还拒绝治病吗?非得赞美才是热爱吗?医生难道非得赞美病人的病体而不是找出其病症吗?帝国主义当然不是慈善家,但请记住,大清帝国与西方帝国的区别是,它比外国帝国主义者更坏、更残忍!与其说中国是被西方列强殖民了,还不如说中国自己腐朽到了非垮不可的状态。否则谁殖民谁呀!”
“可租界就是中国本土上外国地盘,这让中国人多痛苦!”
“就算租界里的华人过得很惨,可租界外的华人不是更惨吗?其实老百姓哪管那么多?他们只想过好日子而已,哪里好过就到哪里讨生活。反倒是有些伪知识分子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事实上,租界等于清朝被逼无奈而搞的特区。中国的近代工业都在这些有租界的城市发展起来。此外,租界还有其它意想不到的功能。从康有为、袁世凯、孙中山,一直到共产党,被当局通缉后总是逃到租界或者香港。上海的租界和香港的割让的确是屈辱,可这终究不还得怪咱们自己不争气么?况且今天它们不又成了我们的自豪吗?也正是这些耻辱之地为中国的改革开放奠定了基础。否则哪会有今天香港的H股?哪会有上海的A股?哪会有李嘉诚这种人?”
沈青青感慨地说,“李嘉诚是在解放前逃到香港的,大批上海的实业家和文人骚客都是这样。我爷爷就逃了,后来从香港去了美国当大学教授。我外公没逃,所以‘反右’一来他就成了右派。”
“等我们长大,因为有户口限制,从单位都逃不出,更甭提出国了!难道逃离祖国就是不爱国吗?美国就是由逃离祖国的人建成的新国家。租界那么坏,中国人干嘛拼命往租界跑?往国外跑?连非法偷渡都愿意!所以邓小平说:不搞改革开放只有死路一条!都快死了才改革开放。面对西方的威胁,日本的反应就大不相同,眼看要被强奸,干脆调整心态,主动跟列强们眉来眼去,互相勾引,直到上床杂交,就跟他们当年与中国的唐朝杂交一样,这就是开放的好处啊!其‘明治维新’就等于我们现在的改革开放,所以日本比我们早开放一百多年,结果先弄出了个杂交势,成了新帝国主义,一得志比老帝国主义还狂!”他见沈青青眉头皱起,就笑着说,“不过,好在中国现在终于改革开放,杂交优势也出现了!中国憋了几千年的这泡尿在我们的时代撒出来!算我们走运!瞧,上海又不是又开始恢复昔日风光了吗?”
“可北京人老说上海人崇洋媚外,好像自己特正统。”女人说。
“如果说上海被帝国主义操了一百多年,那北京岂不更惨,被皇帝操了一千多年?难道被皇上强奸更有快感吗!皇上嫌身体强奸还不够,还大兴文字狱,连精神都强奸了,岂不比帝国主义更坏?老拿皇帝和皇城炫耀,不比崇洋媚外更恶心吗?你看电视里满是皇帝戏,皇城里的人,你不让他当奴才,他跟你急!当然,宫里的太监、大臣也是从全国各地选拔的人才。”
“可北京的文化教育都是最好的,北京人的收入也高过全国平均水平,优势很明显啊!”
“花钱谁不会啊?北京已习惯了花全国人们的银子,享受各地的供品,当年的京杭大运河就是干这个的。也就是说北京人花全国纳税人的钱花了一千多年,而且越花越猛,难道这也值得自豪吗?”
沈青青一直紧盯着王晓野,眉头不断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此刻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刚听起来觉得你很极端,其至反动,可后来你一说又特有道理了。不过你用词就不能文明一点吗?一个银行家,干嘛尽用哪些难听的字眼!”
“没办法,我觉得只有这样才痛快、解气!但更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这样用字更生动形象。理论术语听多了人就会烦,而生活用语大家更容易理解,你现在不就在慢慢适应吗?”
“是啊!可那是被你逼的!”沈青青赶紧反击。
“可是你还没有被逼就范啊!你知道真实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王晓野说完就停在那儿。
“你倒是快说呀!”他一停沈青青反而急了。
“就是一种被逼就范的状态。所以有人说‘生活就像被强奸,你要么拼命反抗,要么乖乖躺着享受!’”
“怎么这么恐怖?难道生活中全是这种可怕的状态吗?”
“可真实的状态不就是这样吗?你难道就从来没有被强奸的感觉?思想被强奸岂不更加残忍?难道你每天都充满自由和幸福地走进办公室、回家?”
沈青青问,“难道就没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活法吗!”
“当然有!就怕你不敢行动,因为绝大多数人是只说不练的。”
“那你赶快说呀!我想我会敢说敢为的!”
“比如,你可以像明天就要死去一样活着!假如明天真的就要死去,你会怎么活?你一定会重新考虑自己的活法。只有这时你才会真正思考眼前忙碌的意义!”
“这的确令人启发,可这种假设是否太极端了?”沈青青说。
“一点也不极端!事实上每天都有人在死,只不过你认为那是别人的事,可明天死的可能性对任何人都存在。人就这么奇怪,只有当死亡、病痛和灾难发生到自己身上时,关于人生的思考才会浮现。”
沈青青久久望着王晓野,心里产生了一种亲近感。王晓野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轻轻地问,“你活得快乐吗?”
她反问道,“可究竟什么是快乐呢?标准是什么?”
王晓野说,“还是用古人金圣叹的话解释最精彩。他说人生之大乐,就是在一个风雪呼啸之夜,坐在炉火边读一本禁书!这是一幅对比强烈的画面。在物质层面,外面风雪呼啸,你却坐在暖融融的火炉边;外面一片黑暗,你却拥光明,多么惬意;在精神层面,你正享受一种精神大餐,读一本被政府查禁而且不易弄到的禁书。此种快意,能不令人心跳加剧,其乐淘淘么?”
“的确富有诗意,那种氛围甚至有些浪漫!”沈青青眼中放光。
“可是也很危险啊!不过,玩的不就是心跳吗?如果被人告发可能会杀头坐牢呀!可这就是快乐,与危险和痛苦同时存在,若没有黑暗和寒冷对比,哪会有光明和温暖的快乐?所以没有绝对的快乐,只有既痛苦又快乐的痛快。其实还可以在金怪叹的话后面上加一句:炉边还有红袖添香,举案齐眉。哈哈!”
“看把你美得!原形毕露了吧!”女人佯装生气道。
“可是快乐的标准的确是主观的,全在乎你自己的一念!所以人的兴奋点不同,快乐自有不同。”
“可这主观的一念又是怎么产生的呢?”沈青青兴味盎然。
“这正是人生之谜。人生充满偶然,看上去好像是命运或者说神在操纵一切。”王晓野说。
“这岂不太消极悲观了吗?人生根本不用个人努力,等着命运的安排岂不太消极、虚无?”
“我只说‘看上去好像是’。如果反推一下,你看结果如何?比如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的聪明才智、漂亮的面孔和身材从何而来?”
“当然是爹妈给的啰!”沈青青不加思索地回答。
“真是爹妈给的吗?根本不是!你爹妈不过是在他们寻欢作乐时一不留神把你弄出来了,个中原理他们何从知晓?”王晓野笑曰。
沈青青立刻面露嗔色,但很快也笑出声来,“那你说是怎么来的?”
王晓野说,“其实你是怎么被弄出来的?你有多聪明、多健康,他们全然不知。他们只是按照上帝在他们的身体中安装的密码和程序行事罢了。你出生后的经历也一样,就是按照父母和你都无从知道的密码成长。中国人用的词是‘造化’,这造化成就了你的性格、智慧、欲望,你要笑、要哭、要吃喝,长大了还要找男人做爱,无一不被一种神秘的力所支配。这股力量是命运,或叫密码。命运由个体生命产生的时间和空间决定。然而事实上无论出生的时间还是空间你都无法自己决定,除非你相信灵魂可自由选择何时何地投胎入世。可这一谈就更玄了。消极吗?不!宿命吗?有点!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宿命色彩多少都会加深。但这一点也不消极,因为尽管每人都有命,但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它由你自己的思想、言语和行为构成!也就是说,你一生的全部活动造就了你的命运。所以命运并非一种既定的结果,而是一种创造!”
沈青青这时笑了,接上说,“所以命运固然存在,但它是神秘的,是吗?我们活着,是因为明天的多种可能性在诱惑着我们。生命看似由一个个偶然的事件点所组成,但当你把一切看似偶然的点串连起来,就成了一条必然的线。”
“很好!孺子可教也!”王晓野兴奋地说,“这就是命运!自由意志的确是神赐给我们的最好礼物,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用它决定我们的下一个‘偶然’点。所谓神,并非一个外来的神,它就是与你自己和万物相连的、无所不在的那个‘一’,也就是中国人说的‘道’!佛教所讲的佛性。宇宙中的一切都是神的一部分,都是他的化身。看上去人在与上帝博弈,其实是人内在的爱与恐惧交战,就是阴阳在博弈。也可以说这都是神自己的游戏。”
“你说神的、道的和佛的境界是一回事吗?”
“对!不过叫法不同,这是语言的局限。真正悟道的人绝不会纠缠这些人间的规条,更不会为此争斗。在绝对的世界里只有爱,那里神就是爱,是自由,与佛和道等同,它是绝对的,是一切、是所有的面向。神化作无数分散的灵体,想体验一下何为爱,便投胎为人,进入相对的世界。因为神只有通过与爱相反的感觉比较才能体验爱,于是就特意创造了恐惧,这就是我们的世界里充满恐惧的原因!”
“听上去有点玄,可我又觉得你有道理。你满脑子里从哪儿搜来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读多少书啊!”
“嗨!其实读书还在其次,也有人越读脑子越乱,更重要的是行万里路!行动才更好玩!有人生来就爱浪迹天涯,有人生来就多愁善感。这里没什么对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想彻底一点儿,人反正都是要死的,无非迈向死亡的方式不同罢了。所以人怎么活也可以说是怎么死。如果你不相信来世,那么死亡便是所有人的相同终点。既然非死不可,就干脆在死之前活出个名堂来,充分穷极生命的可能,而不是消极等待死亡。你看,我从这看似消极的宿命论中,总结出了一个多么积极而鲜活的生命哲学啊!”
“那你究竟说怎么理解死亡的呢?”
“一句话:死亡根本就不存在!生命是永恒的,它不过变换形式罢了!这和中国人讲的‘天人合一’是一回事。我们本来就与神或者‘道’一体,不过暂时与无所不在的神假装分开一下,跟演戏一样,也就是说,连这种分离也是不真实的,是一种虚幻,而我们每天干的事就是在藉此虚幻世界来回忆自己的命,悟自己的道,再重新与神合为一体。只是我们在相对世界里玩得太专心,忘了我们的真实状态,把虚幻当真了!《红楼梦》里就讲了这虚境!”
“我觉得自己都快被你带入一种虚境了,很美,也很单纯。可是我好像失去了欣赏单纯的能力?因为我有太多的焦虑和恐惧!简单、自然的东西总是被我复杂化!”
“我看你除了恐惧,也充满灵性嘛!我还以为你快听晕了!但我比你强不了多少,也充满恐惧,因为我也是人!”
“可是小孩就比大人单纯,乡下人也比城里人单纯!”沈青青说。
“因为小孩和乡下人离自然更近!可女人比男人更靠近自然呀!”
“那为什么我对生活缺乏激情呢?”女人一脸认真。
“你其实本来充满激情,但是你的理性不断和天性作对,驱使你越来越远离自然。对了,而且越来越远离男人。”王晓野说完就笑。
“又开始胡扯!正经点儿好不好?你说为什么有的老一辈人虽从乱世过来,却充满激情和理想呢?”沈青青说。
“那得看什么人和什么时代。比如我在县城和乡下读书时,就发现学校最好的两类老师都曾经充满理想和激情,一类是右派,学问和人品都好,但因理想和激情被流放到乡下,妻离子散,被平反时却青春已逝。”王晓野脸上一片肃穆。
“那还有一类呢?”沈青青问。
王晓野说,“还有一类也曾充满理想和激情,但不幸犯了‘生活作风问题’被贬到了乡下。可那时同样的问题叫法不同,老百姓好色过头叫流氓或‘生活作风问题’,而大官好色过头却叫‘不拘小节’。如果认真起来,你会发现连革命导师马克思也不拘小节,因为他就和女佣人生了个私生子。”
“是吗?”沈青青瞪大了眼睛问,“可马克思和燕妮的爱情多么伟大!你可别乱说啊?”
“嘿!我哪敢乱编革命导师的故事,不信你去读英文版的马克思传记!连那个女佣的照片都有!”王晓野说,“恩格斯就更浪漫了,他一边和马克思批资本主义,一边当着资本家,一边和女友过着浪漫自由的生活,既有理想又有激情,真是革命生产两不误啊!”
沈青青一声叹息,然后问,“那你到底怎么看待马克思?”
“既充满敬意,又充满羡慕。因为他思想自由独立,对他的国家和社会无情地批判,其实我们最应该学的就是马克思的批判精神。之所以羡慕他,是因为他居然在一百多年前就有批判和写作的自由。他看到资本对人的催残和异化,就研究人类解放之道。在西方,即使是资本家也可能同情共产主义,比如我的英国老板就说过:不同情共产主义的人是没良心的人,但真的搞共产主义的人是没头脑的人。”
“那你的老板可够格当右派了!不,应该算反革命了!”沈青青说。
“所以英国的革命不多,但老在忙改革,也就是杂交。欧洲的大多数国家和亚洲的日本、泰国都如此。最有意思的是西班牙,即使经过了佛朗哥的长期独裁统治,它最终还是恢复了君主立宪制。”
沈青青感慨地说,“你怎么总是有这么多古怪的理论和激情呢?我看你不像个银行家,倒更像个学者或革命家!我真想做个学生听你讲课,那肯定比做投资银行好玩!”
“那你最好坐前排,我看着你一定讲得更来劲!当年在延安的窑洞里,面对城里出来投奔革命的女青年,革命家能不青春焕发吗?对了,最好让我单独给你解答问题。”王晓野半开玩笑地说。
沈青青的表情立刻变得异样,故意气哼哼地说,“你们男人是不是成天就想着勾引女人。要是你当了老师,非得犯生活作风错误不可!”
“很有可能。不过男人犯错误也可能是被女人勾引,因为勾引是互相的,就像吸铁石和铁的关系一样?”王晓野笑着说。
沈青青的脸已红到了脖子,手不自在地移动着桌上的杯子。王晓野就继续说,“这世界也真奇怪,古今中外,为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都是婚外情,从皇帝、官员、主教到才子佳人、贫民百姓,似乎全是这路子,连私生子都个个优秀!”
沈青青一愣,然后反驳道,“那梁山泊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莉叶呢?他们的爱情多么热烈,多么感人!”
这下轮到王晓野一愣。他想了想才说,“你说的这两对的确爱得热烈!不过,他们的爱情也是婚外情,不过是在婚前。仔细一想,反而是婚姻这东西酿成了他们的悲剧。幸亏他们没结婚,否则你敢担保他们一定白头偕老吗?谁结婚时就准备离婚呢?多数人只有色心没色胆,白天戴上面具生活,只有晚上在躺床上才敢在想像和梦境里挥霍自由意志。在梦中是绝对世界,因为时间没有了。梦一醒,人又重回相对世界,又卷入爱恨情仇、贫富贵贱的漩涡中。”
“你的歪理一套一套,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怪不得你那么吸引林洁!”沈青青温柔地说。
“不,是勾引。”王晓野纠正道。
“那么你还想勾引谁?”沈青青紧张地看着他,目光却游离不定。“你知道我此刻正在勾引谁。”王晓野紧盯着她的目光。
“你就不怕你老婆发现。”她鼓起勇气说。
“发现了才更精彩!和她做爱的时候,我经常逗她说:如果她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做爱会如何反应?她开始不许我提这类问题,但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提她就会本能地想像。后来我专提她熟悉又漂亮的女人,她果然反应加剧,尤其提到你的名字,那简直是把她推向高潮的催化剂。所以在我和林洁的世界里,你已经和我做爱好多次了!”
沈青青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如此狂傲不羁的男人,惊讶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王晓野从容地将目光从她的头发缓缓移到她的脸,再到她的脖子,然后稳稳地停在她隆起的胸部,那里在急剧起伏。她能感到王晓野的目光在抚摸自己的身体!
王晓野轻轻抓起她的右手。她的心狂跳加剧,手却没动,任凭王晓野轻轻抚模。他再将一只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滑动,那里已经沁出细汗。她闭上双眼,屏住呼吸!想像和神经将他的每个细微的触摸传遍她的全身。血液在加剧流动,气血相生!
王晓野把她的手拿到自己唇边,她的心快跳出来了!但她没拒绝。他吻了一下,轻轻放下,然后叫服务员买单。她用迷离而惊恐的目光看着王晓野,像一只被顽皮的男孩逮住的小鸟。他起身说送她回家,她默认了。出租车内,两人无语。沈青青的内心充满激战。此时无声胜有声!王晓野握着她的手,然后将她的肩一把揽过来。她闭上眼睛,呼吸更加急促,任凭王晓野的手在她柔软的胸部和温暖的臀部抚摸。车终于在她老公的大学门口停下。
王晓野想与她吻别,这是他幻想了无数次的情景。就在他的嘴即将触到她微微张开的红唇刹那,一股幽香迎面拂来,他顿时心旌荡漾,无法自持。而女人此刻已经酥软得无力动弹,面颊灼热,双目紧闭!这对王晓野无疑是一种鼓励。
生命就是能量在编织梦!Tobeornottobe??上,还是撤?在最后剎那,王晓野让司机将车开回了酒店。
3.在电梯里,她的目光不敢与王晓野对视。他轻轻拉住她的一只手,她却本能地把手缩回来,说电梯内有摄像机。
进了房间,王晓野的双手就缓缓搂住了她的细腰。她双目紧闭,嘴巴红彤彤如一朵半开的月季。他将她搂紧,坚实的胸大肌挤压着她软绵绵的乳房。那股熟悉的幽香又开始令王晓野恍惚。他的吻很快穿过她的唇、齿,然后强有力地将舌头抵入,仿佛在探索幽香的源泉。两张舌头碰撞的刹那,沈青青的舌尖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主动迎向这热烈的入侵者,并与之欢腾地纠缠。
她鼻腔里溢出了一种低缓柔美的呻吟,一种美妙的独奏,像肖邦的夜曲,钢琴在夜阑人静时被敲出的那种,轻柔飘荡,从寂静中滚动,令夜更显寂静。王晓野爱听鲁宾斯坦弹的肖邦夜曲,细腻、柔和却有力,烘托出一种万籁俱寂包藏的骚动,热烈的生命此刻更显突出。很快,他们俩的急促呼吸声变成了管弦乐队的合弦,低沉起伏。他的双手早已滑向她的双臀,在她的腰与臀之间轻轻游戈。沈青青果然是那种骨少肉丰的女人,看上去娇小,但摸上去柔不见底,手感极好,最能激发男人对女人身体蹂躏的欲望。
王晓野手的力度稍稍加大,但仍有节奏。沈青青明显地感到王晓野的战士越来越硬,而自己的身体则越来越柔软!她渴望一种巨大的充实来塞满自己的空虚,但她又觉得这令人羞耻。王晓野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把她抱上床,而是把她拉到窗前,然后从背后搂着她,一起观赏上海的万家灯火。他处在一个抚摸女人的最佳位置,她的胸、腹、大腿两侧,都在王晓野的双手活动范围内。他一边吻她的后耳根,一边看街道上游动的车,这样他的抚摸就有了节奏的参照物。
他的手果真有了某种节奏,她的胸起伏亦加快。他的手以螺旋的方式在她腹部轻抚,然后缓缓上升,揉搓……女人眼中的灯火渐渐被揉成了细碎、恍惚的光影……他的手渐渐移向她的大腿,那里温度明显高了许多,更加光滑、柔嫩。她的胸部起伏加剧,大腿一阵阵发紧。王晓野的手慢慢往上撤,到了她的腰身,手自然地钻进了她的内衣,然后轻轻盖住了那两只躲在乳罩下喘息的乳房,用手掌轻轻安抚;又过了一会儿,他才舍得腾出手来解开沈青青的乳罩。
此刻,王晓野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万般小心地用两只手各托起了一只乳房,那是两只饱满、洁净,柔软却充满轫性的乳房,不大不小,单纯得令人产生呵护之心,就连最放荡不羁的浪子面对如此天赐妙物亦会顿生爱怜而不忍放肆蹂躏,王晓野对怜香惜玉一词就有了更透彻的理解。他感觉自己在一种柔绵无底的山上摸爬滚打,而那里面竟没有一粒细小的硬块和杂质。
真是那种连女人也容易动心去抚摸的乳房!怪不得林洁那么喜欢她!他想,女人对彼此身体的欣赏肯定是男性无法想像的。杜拉斯在她的小说《情人》里曾透露:自己面对宿舍里另一个女孩赤裸的胴体时,竟产生了抚摸的冲动!林洁和沈青青曾躺在一个被窝里,难道她们不会抚摸彼此的身体吗?王晓野一边抚摸着沈青青,一边恣意狂想。此刻他已经攀上了峰顶,用两手的拇指、中指和食指将草莓轻轻摩擦、弹奏,如海风吹动树梢,似吉他手微抚琴弦。这时女人的两腿轻轻摇颤,王晓野依旧沉着应战,不想过早投入真正的厮杀。女人的喘息不断加重,渐渐变成连绵不断的细细呻吟。她意乱情迷却不知所措,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原来自己还青涩如一枚绿色的橘子!
王晓野腾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肚脐和泥沼般柔软的小腹。一只调皮的小松鼠边走边停,四处张望,缓缓进入一片茂密的草地,在那儿徘徊良久,才傻乎乎地陷入一块热气腾腾的沼泽。迷人的潮汐,正在化作载舟远航的汪洋。他想稍息,却陷入一种摄人心魄的窒息;肖邦的波罗乃兹舞欢快地浮现,依然是钢琴独奏;安静的泥鳅钻入了月色下的荷塘。女人已渐渐开始起舞,身体的动作奇异,如一个美丽的山妖,边舞边哼!王晓野恍兮忽兮,进入庄周梦蝶……
突然,女人全身开始地动山摇,只见她双目紧闭,眉头隆起,嘴巴微张,痛苦的表情如一只挣扎的困兽。王晓野的手突然被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然后被狠狠地按在那里不得动弹。
那是沈青青热乎乎的小手。随着“啊”的一声长长的呻吟,女人不顾一切地转过身来,死死搂住王晓野,急促地说,“快!快!我要!现在就要!”
“你要什么啊?”王晓野故意问。
“我要你,你急死人了,我要掐死你――!”淑女一瞬间变成了魔女?荡妇?王晓野大吃一惊,沈青青的声音里有一种媚人的急迫、焦虑。他哪敢造次,赶紧以最快速度帮这狮子吼的林妹妹宽衣解带。
“多少事,从来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缓慢的节奏瞬时全变!他们马上进入了一个壮怀激烈的乐章,恰似门德尔松的小提琴协奏曲,几乎没什么序曲,只经过短暂低沉的过门回旋,便很快扑入了气势磅礴的华彩乐章:一种立体的场面,如洪水决堤泛滥,摧枯拉朽,夹杂着暴风骤雨,随后是波澜壮阔的汪洋,连绵、起伏、博大,又像两军对垒的战场,硝烟弥漫,炮声隆隆。
与朱倚云相比,沈青青的裸体完全是另一种版本,她不像朱倚云的身躯那样硕大丰满,但精巧、玲珑、细嫩,仿佛小了两号,尤其是她的腰和臀,线条起伏得更加富有弹性,充满东方古典美人的神韵。她的皮肤和朱倚云一样白,但更加细腻、紧密。因为没生过小孩,所以她的乳头和周围的乳晕在勃起的状态显得更加红嫩、精致。
可躺四个人的大床上,女人玲珑的身体彻底瘫软在王晓野矫健的身躯下。她双目紧闭,嘴唇时而紧咬,时而大张,时而一片死寂。王晓野熟悉的那股幽香源源不断地从所有的源头流溢而出,沁人心脾。女人只是躺着以不变应万变,而王晓野则在她的世界里从小步蹒跚渐至昂首阔步,女人的身体也从完全的被动不由自主进入了一张一弛的主动,她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闭着眼在云雾、人间、天国、大海、小溪、花丛中神游……
王晓野贴近她的耳朵问,“此刻是否意境辽阔,乱云飞渡?”
她微微睁眼,用邓丽君的那种气声唱法轻轻说,“嗯!好像在虚幻和完美之间飘摇!”
“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王晓野问。
“嗯-!”她想了一下说,“感觉就像老柴的《天鹅湖》!”
“好!那你就想像此刻林洁是那只黑天鹅,而你是白天鹅。”
沈青青一愣,默默闭上了眼。此刻她就像电影《即兴曲》中的乔治桑,舒坦地躺在巨大的三角钢琴下听肖邦弹奏他的即兴幻想曲,在自己梦幻的天鹅湖中游弋。不知不觉中,她渐渐从身体的深处发出一缕缕神奇缥缈的声音,仿佛这声音从天而降,音律和身不由己的抖动由缓而急,如飘逸灵动的小提琴声与钢琴伴奏的美妙契合。一只天外之手化人间为仙境,变相对为绝对!灵与肉充满能量,张持有度,激情饱满地演绎着奥芬巴赫的“天堂与地狱”!
她的意境不断变幻,从宁静的湖水化为流淌的山泉,再从纵横恣肆进入到一种孤高,进而无我,眼看就快进入小小的涅槃。此刻外面再精彩的世界对她都毫无意义,她只想把他彻底纳入,填满自己的宇宙。王晓野见状,趁机以鲲鹏展翅的气势迎接腾云驾雾的她,奥芬巴赫的音流和律动来势迅猛,呼啸般掠过巫山,扶摇而上……在步入天堂的女高音咏叹中,王晓野用深沉博大的男低音低吼一声,一泻千里,如股市崩盘……
沈青青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面颊灼热,白里透红,眼睛半睁半眯,熠熠闪烁着一种灵光。王晓野用手轻拂着她发烫的脸说,“这才叫真正的面若桃花!这就是我曾答应送你的礼物。”
女人愣了一下,睁大迷离的眼,幸福地笑了,然后说了声,“谢谢!”就紧紧搂住他,将滚烫面颊紧紧贴住他的胸大肌,目光里荡漾着一种奇妙的波浪。过了许久,她才幽幽地说,
“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美的礼物!”
“那到底有多美?能不能描述一下”王晓野羡慕地问。
“我的灵魂好像从身体中飞了出来,你知道吗?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种光!我和那光融为一体,真是前所未有的奇特经历!”
“你不是经常觉得没劲,连活都不想活了吗?”王晓野笑着说。
“可我哪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你为什么不早将这礼物送给我?”沈青青柔情似水。
“那你岂不是让我早犯错误?再说你不是痛恨男人勾引你吗!”
“可我喜欢被你勾引啊!你已经勾出了我心中的一个精灵。你真是一个魔鬼!”淑女的声音突然媚似女妖。
“其实是两个魔鬼接上了头。也许女人和男人就像资本和项目总是不对称,项目总是难找资本。”
“这么说是我幸运地找到了资本咯?这不是送给我的礼物吗?”
王晓野嘿嘿一笑说,“你知道送你这礼物的难度有多大吗?也许是我像个幸运的农民,中国农民最难得到的就是一片好地,有了地还必须辛勤耕作!当农民不易呀?”王晓野意味深长地说。
“是很辛苦!可是男人千方百计地勾引女人,不就是为了获得这个令他们开心的工作吗?”
“没错!‘锄禾日当午,汗滴流下土’,男人还是乐此不疲。”
“所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吗?不过我得承认,我老公从不像你这样辛勤劳动,连一半都赶不上。当然我对他也没兴趣,更谈不上激情,彼此履行义务,但人们还以为我们很幸福。”
说话的时候,女人的手轻轻抚摸王晓野的胸大肌和腹肌,发现腹肌整整齐齐,便惊讶地问,“男人到你这个年纪都在发胖,怎么你还有这么结实的腹肌呢?”
“因为我每天早晨做五十一个俯卧撑。对了,还有吃素。”他说完一笑,很真诚的样子。他们就这样躺在一起,漫无边际地聊。
沈青青第一次用身体而不是头脑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并从中窥见了一种秘密:原来灵与肉是紧密相连的,它们是撬动彼此的杠杆,是飞翔不可缺少的两条翅膀!她突然感到自己虽然活着,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却如同一具僵尸。怪不得王晓野常说人死则僵,因为身上的气脉已绝,气绝则神散,而精和气足了就会出神,所以人们称好画叫画出了神。她发现疯狂之时人最易出神!我终于疯狂了一次!王晓野常说疯狂的人是有福的!她此刻真想说:请别问我结了婚没有,有孩子没有!你们只须问候我一句:你疯狂过没有?
王晓野静静地注视着女人出神的目光,恍惚间感到这一切都似曾相识:自由自在的飞翔,还有那熟悉的幽香。沈青青看着王晓野,突然意识他们俩一丝不挂地缠绵在灯光下,便赶紧本能地用床单盖住了自己身体。刹那间,她的目光中又重新充满了少妇的矜持。
看到女人的反应,王晓野故意伸手去抚摸女人的乳房,她本能地用手将胸部一掩。王晓野一抬头,蓦然发现了一张和她的乳房一样羞怯的脸,就默默地与她对视,并时时将目光扫一眼她被遮住的前胸。
对峙持续了一会儿,女人终于缓缓揭开了胸前薄薄的床单。刚刚激荡过的幽谷,再度接纳了王晓野的手。他将这柔软的峡谷称为HappyValley(快活谷),他的抚摸如春日的暖风,和煦绵长,由胸而臂,再缓缓滑到她弧线般起伏的腰肢上,快活谷的主人像一只恬静的小猫,在陶醉中惬意地闭上了双眼。
望着腰肢上那道柔美的曲线,王晓野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革命豪情:一场壮怀激烈的革命,再加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此生足矣!原来在内心深处,革命的诱惑居然和爱情一样致命,都与激情相关。仅仅满足赤裸裸的肉欲是无法治好人生之病的,因为那是心病。
他想起了拜伦,这哥们身边不缺女人,但缺少革命,而英国近代老在改革而没有革命,于是他千里迢迢跑到意大利参加了烧炭党人反对奥地利统治的革命,失败后他又奔赴战火纷飞的希腊参加了反对土耳其的独立革命。他毕生都在不断将自己的灵和肉推向一种激流险滩。王晓野想,我哪能像拜伦那样动不动就出国?连办护照都没戏,所以我只能先跑到西藏去安抚我骚动的灵魂。西藏的语言、宗教、风景和风俗没一样和我们相同啊!这不更富异域风情吗?老外得万里迢迢跑来西藏,还得办签证呢!
王晓野一边狂想,手一边在异国风情中漫游,直到缓缓爬上了女人丰腴滑嫩的臀,一种圆润的新高度!女人轻轻叫了一声,身体微微一动,满面红晕,全身缩成一团,睫毛和大腿一起颤动。在他手下,女人渐渐被揉成了一朵含苞欲放的牡丹,露滴花蕊,欲盖弥彰!他的梦幻又飘到了《游园惊梦》里的杜丽娘,春梦竟然被一个深闺高墙里的淑女做到这般极至,原也是一番气象: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的心继续狂游,却游到了大煞风景的渤大机械,继续游,又梦幻般回到美人身边。他想原来这就叫: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
他又恍兮惚兮了!这究竟是自己的思想、欲望、梦幻?还是思想、欲望、梦幻创造的自己?而自己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