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广东的酒家里,杨信方正在吃着广东早茶,他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慢慢地品着他的乌龙和凤爪,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几天前的<<申城晚报>>。手下的几个人,坐在不远的另外的一张桌子上,吃着饭。他把手里的报纸反反复复地看着,一会举起来对着早晨的阳光看着,一会儿又把报纸放在桌子上,低头思索着。过了一会儿,他又手下的几个人招了招手。一个小伙子马上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
杨信方问道:“那中北路营业部的马力杰联系了吗?”
“我们正在联系,他的家里人说,他昨天晚上就没有回家。现在他的手机也不开。”
杨信方猛地砸了一下桌子。
旁边的人看着他,杨信方用手指着那个看着他的人问道:“你看什么?!”
吓得别的桌子上的人都不再敢看他了。
杨信方对身边的小伙子说了声付账,就离开了餐馆。手下的人赶紧跟了上来。他们分坐上了两辆本田和三菱吉普。杨信方向他们招了招手说:“走,咱们先去中北路营业部。看看这个小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两辆吉普车就停在了永宏证券中北路营业部的楼下。一个看车的人,过来不让他们停在这里。杨信方看也不看地就向营业部里走。看车的人想上来纠缠,杨信方手下的人截住了他,并随手塞给了他二十块钱:“我们一会儿就出来。钱不用找了。”见这情景,看车人马上低头哈腰而去。一进营业部就发现到处是乱糟糟的人群,不少的保安。杨信方大步地往办公区里走。有保安上来想拦住他,他身边的两个大汉一把推开了保安。对面走来了一大帮子嘴里骂骂咧咧的客户。杨信方也没有理他们,他径直来到了客户服务部,门也不敲地进了里边,眼睛看了一圈之后问道:“马力杰在吗?”
小习站起身来回答:“找马经理呀,他还没有来呢。”
“你们能跟他联系上吗?”
“请问您是?”
“我是杨信方。”
“噢,您就是杨老板呀?老是听马经理说起你来。”小伙子非常热情地给他们几个人一边倒水一边说:“别着急,我马上和他联系一下。”说着他用座机给马力杰打电话。话筒里传来了已关机的信号。
“不对呀,平时他可是什么时候都是开机的。”小习说道:“是不是他没有电池了。要不,我给他家里再拨一下。”很快地小习把电话给放下了,表情有些紧张地说:“不对呀,杨老板,他们家人说他出去学习去了,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杨信方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出去学习,你知道吗?”
小习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呀,没有听说呀?”
“坏了!”杨信方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在你们这里的账,除了他之外,你们这里谁还负责呀?”
小习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马经理的很多事情,他都不告诉我们,很多事情,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的办公室呢?”杨信方盯着小伙子问道:“我想看看他的办公室。”
小习有点犹豫地说:“可,这行吗?”
杨信方脸上突然冒出一股凶光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是你们的客户,懂吗?我在你们营业部放了好几千万呢。去!去叫你们的总经理来。我坐在这里等着他,快点!”
八点半一过,于和平带着司马聪他们就回到了营业部。进了营业部后,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到了张志刚他们大户室。很多营业里都有着一些象张志刚这样的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大户,一是他们在这里开户的时候比较早,相对资格老一点;第二个是他们一般在营业部平时操作的资金比较大,加上方方面面的关系比较多,消息比较快,因而他们在营业部里就慢慢地培养出一定的号召力来,有什么比较大的需要客户出面的事情,一般大户都是把他们推到前边与营业部交涉,从平时中午的盒饭到电脑系统出了问题,通常都是由这些超级大户出面的与营业部交涉的。所以刚才在车上和司马聪他们一边谈如何尽快地把电脑恢复起来,他就在想,关键还是需要把张志刚这种脑袋HU撸好,否则的话,尽管昨天一天飞天股份的跌停板没有打开,但今天一旦市场真的出现了大的接盘,而他们这些心心念念想逃走的人,又下不了单,那可就真的麻烦了。他刚才甚至想,张志刚实在是要和自己叫板的话,他到时候只能悄悄地再给袁姐挂一个电话了。想一想,自从自己认识袁姐以来,一直在给她添麻烦呵。
到了张志刚他们的大户室里,发现他还没有来,先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大户室里还是坐了不少的人。有他手下的,也有其他的大户。见他来到,众人都很惊讶。
有大户问:“你们营业部不是说,让你走人了吗?”
于和平苦笑道:“对不起呀,前两天我有点事情。营业部暂时由其他的人负责了一下。”
“不就是那个瘸子吗。我怎么瞅他都跟个傻逼似的。”一个大户说:“当时要不是这个瘸逼老在那里瞎呼悠,我们他妈的还不一定会买那个飞天呢。也不知道那个陈东给了他多少好处。”
正聊着,九点钟刚一过,张志刚就大声嚷嚷着走进大户室:“我说,今天能干活吗?”
见于和平站在大户室里,他马上显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神情:“于总,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顶雷呀。”于和平努力装出一副非常轻松的样子说:“我们永宏有一种光荣传统,在前边干事的人,总是在前边受大累,而在后面琢磨人的人,所有的好处最后都是他们的。”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呀?”张志刚说:“不过,我可不管你们永宏的人是怎么干事的,但是别他妈的影响我们的生意。你知道昨天的事情吧?你们那个什么司马什么的,还有那个瘸子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呀?”
于和平用一种很平静的口气说:“没有事儿,事情已经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张志刚看了看表说:“呆会儿能下单吗?”
“我们争取吧。”于和平说。
“什么叫争取呀?”一个站在张志刚身边的大户说:“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握,开市之后,保证我们能够顺利地下单。”
“我们昨天可是和你们说的很清楚了,要是你们的计算机仍然不能工作的话,今天一旦飞天被打开的话,你们营业部就得按今天飞天成交的均价赔我们。这可不是和你们营业部说着玩的。”另外一个大户强调着说。
张志刚冲着几个大户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于和平说:“这几天这个飞天可让我们赔惨了。已经连着两个跌停了,而今天一旦止跌反弹了。我告诉你,于总,如果你们营业部仍然不能让计算机恢复工作的话,第一,我们肯定他妈的会清户的,第二,我们肯定会找你们索赔的。昨天晚上,我可是把律师都找好了。我不跟你们营业部的人开玩笑。”
听到这儿,于和平内心一阵发紧,头皮有点发凉。他在心中骂了一句自己,在家写书多好,非要跑到这里来替人顶雷。他低头看了一下表,集合竞价已经开始了。司马聪那边怎么样了?他的心又是一阵发紧,但表面上他仍然装出一副很镇静的样子说:“来,我们看看系统初始化的情况。”
听到于和平的建议之后,大户人纷纷打开了这间大户室里的计算机。系统依然无法工作。
“操,不行呀。”张志刚说完,指着手下的人说:“你给其他的营业部打个电话,看看飞天有没有被打开?要是已经被打开的话,我他妈的现在就给他们永宏的董事长打电话。”
于和平站在众人中间,有一种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审判的感觉,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要是今天一早飞天真的出现止跌反弹怎么办呢?我会向他们解释今天早晨,钱总的那个电话吗?我会向他们解释,我几乎是在做出了来这里顶雷的错误决定的同时,为了避免出现这种可怕的情形,做出了多少的努力吗?我会跟他们讲,总公司其他的部位部门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在和我打官腔吗?公司内部经营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我把这一切和他们讲,他们能同情我吗?还是会嘲笑我,甚至怒斥我。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给其他营业部打电话的人用一种非常沮丧的口气说:“还是跌停。”
于和平再次听到自己的心脏跌回胸膜上的声音。
“不对呀,”另外一个大户正通过互联网访问着证券之星网站:“你们看看,好像飞天有接盘!你们快来看!”
听到这个大户的尖叫声,于和平的心被再次地提了起来。上帝呀,你救救中北路营业部吧!
张志刚脸色铁青地看着于和平说:“操他妈的,现在谁拦我也没有用了。马上清户。于总,现在请你们财务部的人,马上帮助我办理转户手续。”
“不行,”另外一个大户喊道:“这几天里,从精神上到物质上,我们受了多大的损失呀。我反正是不可能轻易地就这么让他们永宏把我给坑了。我告诉你,我的起诉书都已经写好了!”
于和平看着面前这种情况,听着他们的责骂,觉得有一股气压得自己说不出话来。钱总,还有许亮,你们都跑到哪里去了!
张志刚指着于和平的鼻子说:“我告诉你,于总,情况都摆在这里了,你到时候少他妈的跑到袁姐那儿哭冤去,你现在就跟我去你们财务部,你现在就给我把支票给我准备好!”
“志刚,你那么多的股票还都在仓里边呢。你哪有那么多的现金呀?开支票,你逗不逗呀。”
“我不管!”张志刚狂喊了一声:“我要他们营业部按现在的我所有在仓位里的现值给我结算,我他妈的不在这里做了!”说完他就往外走。
一些大户听完,也纷纷地喊了起来:“就是,我们也要以现在的价位平仓,平不出来,你们营业部就得给我们现金!”
于和平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愤怒的大户经过自己的面前走出门去。竟是万般的无奈。看来今天早上接受钱总的建议来这个营业部,又是自己一生当中一个非常失败的决定。于和平站在那里,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的时光。可事实上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见司马聪领着张志刚他们一帮子人重新走回了营业部里。只见司马聪动作熟练地把屋中一台屏幕最大的计算机打开,并连续地操作了一通之后,计算机显示器上慢慢地显现出一只股票的实时交易状态来。飞天股份依然被紧紧地封在跌停之上。
司马聪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气对站在他身后的张志刚说:“你现在可以下单买卖一切你想买卖的股票和债券了。”说完之后,他站起来,走到于和平的面前,用一种非常自信的口气说:“病毒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今天一天里,如果我们营业部的计算机系统再次出现下不了单的情况,我司马聪全部赔偿你们的损失。但对不起了,于总,刚才我已经把辞职书放在你的桌子上了。”说完,他谁也不理地扬长而去。
剩下于和平、张志刚和一群大户,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