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宝自回泰国之后,还一直未有机会好好地陪母亲吃一顿饭,这一夜他和母亲在
近上环的一家名叫好运来冰室的香港式茶餐厅见面。到了好运来冰室,家宝深知母亲的
习惯,一坐下来便替樊浩梅要了一个菠萝牛油面包和一杯“鸳鸯”,那是奶茶与咖啡的
混合饮料。
“看来,你在宝隆干得蛮起劲的,尤枫也是个很令人喜欢的女孩子,妈妈很为你高
兴,难得你事业和爱情都走对了路子,这不容易呀。”
“妈妈,不是很多人如我这般幸福。”殷家宝想起了方明。
“你想起了方明的事来了?”显然家宝的神色瞒不过母亲。
“这不是虚荣又是什么呢?一个虚荣的女子,去跟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走到一起,到
头来怕不会有好结果。”
樊浩梅低着头呷着她的那杯“鸳鸯”,然后缓缓地说:
“女孩子在社会上挣扎经年之后就连一日中的些微不如意事,都可以刺激着她们,
要想尽办法摆脱困局。例如下雨天,穿着用自己血汗钱买回来的一套名牌衣服,在街角
跟满身臭汗的男人抢计程车,败下阵来,衣服被污积的雨水溅湿了的那一分钟,真会难
堪得死去活来。于是心上想,有哪一个男人派了个司机来接载了我,对方就是英雄救美,
自己就不妨以身相许了。”
“你说这个做法是不是有情可原?”
殷家宝望着母亲,不知如何回应。樊浩梅摇摇头,声音放得很轻,语调却异常坚决:
“不是说今日妇女不肯拿家中的抽水马桶去换一个丈夫吗?
那只不过是太平盛世用来纾压的幽默语罢了。到真的大难临头,天摇地动也不会肯
把老伴抛弃的才是爱情,才见修养,才显情操。
“反正女儿大了,她选择自己的路,就由她去吧!”
当自己的亲人选择走上歪路时,除了心痛,就只有无奈。方明搬出威灵顿街这幢她
出生而至成长的旧唐楼,迁往半山宝云道的豪宅去时,还是樊浩梅帮女儿收拾细软的。
“妈,你跟我到新屋去一趟吗?”方明问。
“把方力带去吧,”浩梅看一眼女儿,“他回来会给我形容。”
樊浩梅静静地望着方力陪方明出门,到他姐姐的新居去。她从没想过抚养了二十多
年的女儿会是这样出嫁的。
“姐姐没有留你晚饭吗?”方力没有吃饭就回来了,她问道。
“有。”方力声如洪钟,朗朗地答,“可是,哥哥今早不是说了不回家吃饭,连我
都不回来,家里不是没有人跟你一起吃饭了吗?”
樊浩梅抱住了儿子的手,泪珠一颗颗碎落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