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谭健飞
到美国一年后迎来了我在美国留学的第一个暑假。美国大学的暑假很长,一般从五月中旬一直放到八月底,整整有三个多月。暑假期间那些想早点毕业的学生们可以选择修课,多修些学分。那时候中国来的学生一般经济上比较紧张,放暑假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去做暑期工,以便为下一学年的学费、生活费作准备。一个暑假打工下来,运气的话往往能赚到数千美元。
不过近几年中国的经济发展很快,从来自中国的留学生的经济条件上也能反映出来。现在来美国的中国学生口袋里装着大把美金的越来越多了。我想现在利用暑假去打工挣钱的学生也许要比我来美国时少很多了。不过有了相对优裕的生活,就少了许多在艰苦条件中磨练的机会。现在回想起来,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小小成就,刚到美国后那些年中遇到的各种艰难曲折,为我打下了非常宝贵的心理和思想基础。
我的好朋友们一放暑假都去纽约之类的大城市找工作,可我的运气好,有一个能力极强的姐姐,还没放假,她已经为我预约了一份暑期工作。她通过在华盛顿的好友介绍,在那里的一家台湾人开的大酒店为我谋到了一个职位。那家大酒店的外卖部需要一个英语好的员工,底薪每月1200美元。
期末考试一结束,我就自己开车长途跋涉来到了华盛顿。到了酒店见了老板,他也不多嗦,当天就让我开始上班。后来我才知道,酒店外卖部有两三个员工刚刚同时辞了职,他们正缺人手呢。我每天上午11点到晚上9点上班,下午是酒店生意不忙的时段,可以休息两个小时,每周有一到两天休息。因为我是从外地赶来华盛顿打工的,还没有找好住的地方,我就问老板能否给我介绍一下附近的租房情况。
这时在旁边站着的“三厨”周师傅说他家里有地方住,要我去他那儿。我觉得自己运气真好,遇上了好心人,当天晚上下班后便跟他回了家。
周师傅是地道的上海人,快50岁了,一个人来到美国已有五年,一直在酒店做工,老婆孩子都还在国内。到了周师傅家住下后我才知道他是个守财奴,他分期付款买下了这幢两层的城市屋,把楼上三个卧室全部用来出租给房客,自己则睡在楼下客厅沙发上。他家根本没有地方出租了,但这次他又招来了我这个新房客,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小号席梦思让我用,就安排我睡在客厅另一角的地上。每天晚上我就枕着他那震耳欲聋的鼾声入眠。
我没住几天就另找地方搬了出去,对周师傅我倒没什么坏印象,不管怎样他在我刚到时给了我一个落脚点。
后来听酒店里的人告诉我,周师傅实际上已经买下了两栋房子,每一个房间都租出去了。我不能不佩服他的精明,不过我觉得赚钱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过上更美好、更舒适的生活,像他这样买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子却住得比房客还差,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我在酒店的工作主要是接听顾客打来订外卖的电话,然后把订单输入外卖部的电脑,厨房的另一电脑终端就会显示出相同订单,厨师把食品准备好之后交给我,我再交给负责送外卖的两个司机,或是直接交给上门来取的顾客。
这工作初看起来不复杂,可我真干起来还着实手忙脚乱了好几天。这家酒店的规模挺大,在当地小有名气。外卖部的生意也特别好,备有两台电脑用来输入定单,两部电话一到用餐时间就响个不停,酒店找不到英语和中文都较好的员工,两台电脑和两部电话便全由我一个人负责,实在太忙时老板自己也来帮忙听电话,可我还是有点应付不过来。
开始时我对酒店的菜谱不熟悉,我的英文虽然比刚到美国时有了不少提高,但在电话里因为不能面对面地对话,老美讲话似乎要难懂许多,特别是我过去很少接触正式的酒店用语,有时接起电话我怎么也听不懂,老是对着话筒恭敬地说:“Excuseme.”(能重复一下吗)想来可能是我刚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心中有些缺乏自信。人一旦缺了自信心,连原有的水平也难发挥出来。
记得我刚到后的那一个多星期,那两个送外卖的司机总是时不时地对我冷嘲热讽,笑话我的英语差、动作慢,他们是常年在餐馆混的“老油子”,自然对一切都是熟门熟路,我猜想他们可能也想给我这个新人一点颜色看看。不过老板倒是对我一直都很客气,他又请了两个小姐给我做帮手,她们的英语虽然不好,不能帮忙听电话,但为我做了许多繁琐的杂活,忙的时候也给我减轻了不少压力。后来和她俩熟悉了我才知道,因为她们的英文不好,不能帮听电话和用电脑接订单,老板给她们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和我的一样。我不由心中感叹:学好英文真是太重要了。
经过一两个星期的适应过程,我的餐馆英语大有长进,我的英语基础原本就不错,最重要的是我又找回了自信心,我完全适应了酒店的工作,不管再怎么忙我都能够应付自如了。我可以同时接两个电话,一边在两台电脑上输入订单,一边还不会错过电视上我喜欢的节目。
酒店下午不忙的时候,除了值班人员,其他员工都可以休息两三个小时。员工们有的钻到汽车里睡午觉,有的找地方抽烟、闲聊,看报纸杂志,厨房里的一帮墨西哥工人则喜欢到后门外草地上踢足球。我不愿浪费时间,一有空就捧着一本英文书看。
因为我的英语好,还会说广东话,而在美国中餐业里广东话似乎是和英语同样重要的语言,所以酒店上下都把我看成个人才。一天下午,酒店的大厨来找我谈,想与我合作开酒店。大家都叫他杨师傅,他来自台北,烹调技术非常高超,可以说是酒店生意兴隆的一大功臣。他一直想自己开酒店,可就是不懂英文,两年前和别人合伙开店,结果餐馆没开起来,反而被人骗了钱。他觉得我为人可靠,语言能力又强,希望我能和他合作。我表示感谢他的信任,可我要继续念研究生,我只能明白告诉他我是不会出来和他长期做饭店生意的。
在这第一次酒店打工期间,我还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当时在我看来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我不是做餐馆业的“材料”。
那是一个挺清闲的下午,我跑到酒店大厅去和值班的大堂经理赵小姐聊天,她是老板的亲戚,在美国念了个大学,现在帮着管理这个酒店。我们正谈着,进来了一大伙客人,平时下午三点多极少有人来吃饭,这一家子来的时候,正巧值班的跑堂不知去了哪里。赵小姐便让我帮忙,做一次临时跑堂。
我觉得做跑堂挺简单的,无非是记下客人点的菜,让厨房师傅做好后给客人送过去,他们要走时让他们付账就行了。我先按规矩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冰水,然后就开始记录他们的要求,这一家六七个人,我记了一大堆菜名之后,那个坐在最靠外边的男士跟我说,他还要一瓶啤酒。
有两个凉菜是现成的,我把单子交给厨房后就先用一个大托盘装上这两盘凉菜,又到储酒冷柜中取出一瓶啤酒,打开盖子,把啤酒也放在托盘上,端着来到客人桌前。由于我是个完全的新手,动作很不熟练,我先将一盘凉菜放到餐桌上后,感觉桌上的茶水壶、调味品以及各人的冰水杯都放得挺乱,要再放其它东西得把已在桌上的杯盘挪动一下。我左手端着托盘,右手将餐桌中间腾空出了一些地方。然后我就把另一盘凉菜往桌上放。就在那一刻,可能是我的精神不够集中,我光注意看着右手端的凉菜,没有保持住左手托盘的平衡,上面已经开了盖的啤酒一下子翻倒,一瓶酒全都打翻在那位男士的怀里,他的衣服、裤子顿时湿了一大片。他倒真是有绅士风度,一句抱怨的话也没说。可我知道自己闯了祸,赶紧向他道歉。赵小姐也赶过来帮忙收拾这个乱摊子,拿干毛巾给客人擦。
虽然谁也没有责怪我,但我还是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第一次给客人服务就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觉得自己真是太笨手笨脚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后来我在其他地方打餐馆工时,尽可能选择做送外卖司机之类的工作,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自己一忙起来就会毛手毛脚,我可不想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后来和赵小姐聊天时,她开我的玩笑说,我只有做学问的天赋,学不了做餐馆工作的技巧。不过她也告诉我说,许多服务人员工作中都曾出过各种各样的“事故”,虽然不像我第一次上阵就把酒倒客人一身,但诸如把菜盘、酒杯打翻,甚至装着好几盘菜的整个托盘掉到地上,她都看到过。
渐渐地,全酒店上下都知道我是学经济的研究生,有时他们遇到英语方面的疑问就会来找我帮忙。我那两位打下手的小姐也来请我教她们英语,我发现她们的基础确实挺差,许多基本的发音都有问题,我就给她们总结了一些比较简单的实用英语,让她们回去反复朗诵、抄写。
不久我意识到她俩中的一个——小梅似乎喜欢上了我。她父母是韩国华侨,经营着规模不小的进出口生意。她刚从韩国搬来不久,完全可以留在家族企业中做事,并不需要出来做这份低收入的餐馆工,但是她坚持要自己去社会中闯一闯,便找到了我们酒店。
小梅比我小三岁,她长得娇小玲珑,模样十分清秀可爱,言语不多但却女性味十足。每次我们在一起时她总爱坐在我身边,有时她还把自己在家里做的点心之类带来给我吃。下午休息时我喜欢找个安静地方看书,她常常找个借口去找我,那些墨西哥人看到了就瞎起哄,故意发出怪怪的叫声。
我在国内已有了女朋友,我们是大学的同学,我俩在读大学时就相恋,感情很不错,她也正准备考托福来美国。我虽然感到小梅很让人喜欢,但我不想脚踏两只船,对小梅就故意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遇到空闲时她在我身边坐下,我假如感觉她靠得比较近,就会稍微往另一面挪动一下。不知为什么,我越是对她不热情,她越喜欢往我身边凑。酒店里不少男生都常常对她献殷勤,有送玫瑰花的,有送小礼物的,她却从来不动心。对其他男士邀请她出去吃饭、喝咖啡之类的事,她则一概谢绝。
一天下午休息时,她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她爸爸妈妈为她买了一辆新车,今天她开到了酒店,要我出去看看。我跟着她来到酒店大门外,一看那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宝蓝色“野马”敞篷车。我不由说了声:“哇,真漂亮!”要知道这一新款“野马”敞篷车正巧是我平时翻看杂志时看到的最令我喜爱的车型。虽然我当时开着价值不到一千块的旧车,但我的确曾梦想过将来买一辆“野马”敞篷车。
“我能试开一下吗?”我兴奋地跃跃欲试,转身向小梅伸手拿钥匙。
“当然啦。”她也显得很高兴,把车钥匙放入我的手掌心。
我俩跳进“野马”,就顺着酒店门口的大道开下去兜了一圈风。开新车的感觉真不错,就连新车皮椅的气味都十分好闻。我们顺着宽阔的大道飞驰,一路说笑着,风从完全敞开的车身上吹过,把小梅的一头长发吹了起来,显出一种动态的优美。
由于还在上班,我们没跑太远,十多分钟后就回到了酒店。
“太棒了!谢谢你。”我一边把钥匙还给小梅,一边仍在回味着刚才开着“野马”敞篷车兜风的爽快劲儿,似乎兴犹未尽。
“明天早上上班前,我们可以早些出来,到附近有趣的地方转转。”她接着我的话说。
我不由得犹豫了一下,我们酒店上班晚,每天早上是有不少空余时间,但我不想增加和小梅单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我们现在只是一般朋友,但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对我的好感,我一直想找机会让她知道我已有了女朋友。
“早上怕不行,我爱睡懒觉。”我撒了个善意的谎,其实我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的。
“那么这个休息天你有空吗?我们可以开着车去海边玩。”她并不想放弃,一脸的期待。
我真的不想拒绝她,看着她满面柔情,我心底里涌起一股暖流,差一点伸出手去抚摩她那可爱的脸庞和秀发。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我知道我不能对她流露真情。
“我那天也没有空,我的姐姐可能会从外地来。”我自己都听得出我的声音里缺乏真诚。其实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工,每个休息日都挺空闲,以前我也对酒店里的人说过我有很多空余时间。
她不出声了,微微低下头去,脸色不太好看,看得出来我已经伤害了她的自尊心。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鼓起勇气主动邀请我已是很难得的了,可我还是要那样去伤害她。我想现在只有对她坦诚相告,也许她会原谅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水平很低,真的不喜欢我?”她幽幽地小声说道,眼睛也没有正视我。
“不是,不是,”我赶忙解释,“你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早点告诉你,我在中国有一个女朋友,她今后也会来这里读书。”
这回她抬起了头,看着我说:“她一定非常美丽吧,我现在明白你们一定非常相爱。”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只是不想伤到这个可爱的姑娘。我喃喃地说了些我们可以做好朋友之类的话。
她后来还是时常向我请教英语上的问题,我们也始终把对方当成朋友,不过很少有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后来我听说暑假过后她进大学念书了,再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在接下来的美国生活中,类似的情况还发生过两三次,每次我都告诉对方我已有了女朋友,拒绝了女孩子的好意。
我的女朋友不久后也来到美国留学,但我们俩不在同一学校,聪明漂亮的她一来就被不少人追求。她对我却十分专一,我们甚至还开始商量结婚事宜。可是后来我们不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又一直没有闯出什么名堂,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别人,做了别人的新娘。我虽然痛苦了好一阵,但也只有从心里默默祝福她了。从中国到美国,生活、社会环境变化极大,每个人的人生、价值观念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恋人、夫妻分手的情况也非常普遍,这也是一个让人有些无奈的现实。
多年后回想起来,我认为我俩的分手,主要责任在我身上。当时我的心理并不很成熟,虽然常常梦想着未来的成功,却很缺乏对人生的真实体验。对这一份感情,我也没有尽最大的努力去珍惜和培植。假如她到了美国以后,我全力争取通过转学等方式和她始终在一起的话,结果也许就会不同了。
和女友分手后让我感到一丝安慰的是,我们一直都把对方当成好朋友。有一段时间,她还张罗着为我介绍女朋友,虽然没有成功,但我已非常感谢她那一番好意了。
三个多月的暑假很快就过去了,我向老板辞职时他对我多方挽留,他说很难找到英文讲得好的打工仔,水平稍好些的总是待不长就离开了。
我的志向和餐饮业毫不沾边,对老板以及杨师傅的挽留也只能报以歉意。说实话我当时心里有些看不起一辈子都做餐馆的华人,我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华人来了美国都选择做餐馆业,有钱的人喜欢开餐馆,没有钱的就在餐馆打工,挣了钱以后第一选择还是开餐馆,难道我们就不能像犹太人那样,从好莱坞到华尔街,在所有重要行业都大显身手,甚至一统天下?那时我到美国时间不长,本事没有学到多少,对他人创业的艰辛没有什么体验,却自以为是,喜欢对什么事都按照自己的观点评论一番。
这次在华盛顿的暑期打工是我到美国后第一次走进大城市,除了打工挣了一些钱之外,还接触了不少在学校小镇里遇不到的人和事,从一定意义上讲也开阔了我的视野,锻炼了我的独立生活能力。
还有一个意外的、却是令我终身受用的收获,那就是在这个暑假,我彻底地戒掉了抽烟的习惯。
原先在国内念大学时,我和许多年轻人一样,染上了抽香烟的习惯。
在中国的男性中间,抽烟似乎是最大的共同点,不抽烟的好像反而成了不入流的少数。我到了大学高年级,还成了同班同学中抽烟最厉害的一个,常常一天都要抽掉一包以上的香烟。
到了美国后,我抽得稍微少了些,但还是几乎每天都抽,遇到不太顺心的时候,更是非得点上一支不可。我的女朋友对我很好,过去常常省吃俭用帮我买烟,只是在我心情愉快时偶尔提出希望我少抽烟以保持健康。
由于那个夏天我是一个人在华盛顿打工,遇到休息日时我便有点无所事事。有一次休息时我正随意翻阅着当地的英文报纸,非常偶然地看到一条消息,说是美国顶尖的销售大师西格勒要在华盛顿举办讲座,地点就在离我打工的酒店非常近的一个大宾馆。
我曾看过一本西格勒写的书,了解到他在美国不仅是顶尖的销售大师,也是最著名的励志成功学演讲大师之一。我对他的演讲专题很感兴趣,正好我周末下午也没事干,就兴冲冲地前往赶场。
西格勒不愧是演说大师,他的演讲不仅激动人心,而且诙谐风趣,引人入胜。大家一边向他学习成功的要诀,一边也和他分享着会心的微笑。他非常善于用明白浅显的语言和故事,把他想说明的道理讲解得十分富有说服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接受了他那些鼓励人们追求成功的原理。
他那天讲的一个比喻彻底改变了我对吸烟的态度,至今言犹在耳。
他说:“我想请问在座的各位,有哪一个人现在已经非常富有,并拥有一匹价值百万美元的阿拉伯纯种赛马?”没有一人举手。
“没有?那么假设我们现在已经很富有了,并且拥有一匹身价超过百万的纯血统赛马,我们是否要十分珍惜和善待这笔昂贵的投资,不让任何有可能损害她健康的东西靠近她?”这一回,几乎每个人都表示同意。
西格勒接着说:“假如我们现在拥有这匹人人羡慕的纯血统赛马,我们会不会每天给她吃对健康无益的垃圾食品,像那些高脂肪的汉堡包、油腻的炸薯条,在该睡觉时不让她睡觉,常常要她熬夜,甚至通宵达旦都不睡,困了就给她灌下一杯接一杯的浓咖啡来强行保持兴奋状态,从不安排一点时间给她做运动和锻炼身体,每天让她吞云吐雾、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对身体非常有害的香烟?”
在场所有人都应声说:“No.”
“我想我们当中谁也不会去做那样的蠢事,那简直是虐待我们宝贵的赛马。”他又接着说,“那么假如这不是一匹百万美元的纯种赛马,而是一条价值只有三百美元的宠物狗,我们会不会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对待她呢?”
“No.”大家的观点依然是一致的。
“那么再假如这不是一条300美元的宠物狗,而仅仅是一只50美元的宠物猫,我们会不会那样待她?”
“No.”许多人这时都开始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可是假如这是我们自己价值连城的头脑,我们该那样对待它吗?我们中间许多人不正是每天都在那样虐待自己的头脑和身体吗?”
他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的心头也不由为之一震。是啊,如果我对待自己最宝贵的财富——我的身体健康,还比不上对待一只小猫小狗,那我又怎能期望自己会去创造和珍惜其他的财富,并成为一个真正对社会有价值的人呢?我以前只是随波逐流,从没清醒地想过这个问题,这一次听他的演讲,就像一个响亮的警钟在昏睡的我耳边敲响,使我一下子头脑清醒了起来。
西格勒使用这个比喻,是想阐明一条人生处世如果想要追求成功,应该首先学会尊重和善待自己的基本道理,而对我来说,他的讲话最直接的效果就是让我马上就戒了烟,而且从此与烟绝缘。
在此,我也想真诚地告诉我亲爱的朋友们,别让香烟侵蚀了我们的头脑和我们的身体,让我们用最旺盛的精力去面对挑战,用最强健的体魄去攀登人生的高峰!
在美国读了两年研究生之后,我的姐姐再一次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是我来美国后的第二个暑假,在姐姐帮助下,我在当时全美第二大电话公司——MCI公司的财务会计部门找到了一份暑期实习生的工作。
姐姐在读书期间曾经为该公司写过研究报告,因此与该公司的管理人员结识,给他们留下了良好的印象。这个暑假到来之前,姐姐就向他们推荐了我。MCI公司这个暑假确实要招收实习生,但在我们学校只有两个名额,我想多半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我在面试时顺利通过,得到了其中一个令同学们羡慕的名额。
读书期间能够获得在大公司实习的机会是很难得的,也是每个学生都想极力争取的。因为如果暑假能在专业对口的大公司实习,不仅能把学到的专业知识应用到实践中去,更重要的是可以在公司内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对毕业以后找工作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公司在招录正式员工时,对在本公司实习过的应聘者会优先考虑。而MCI公司的工资较高,福利待遇也非常好,是许多毕业生都很向往的地方。
MCI公司总部位于首都华盛顿近郊。上个世纪60年代该公司成立不久,进入当时由美国电报电话公司(AT&T)垄断的通讯业,挑战这一世界电讯业巨头。MCI公司起初的市场占有份额不到百分之一,但公司的创始者们立志要把MCI建成与AT&T公司分庭抗礼的世界一流企业。为了更有效地打破AT&T公司的垄断,公司决策层意识到必须有效地说服华盛顿的国会议员们以及其他政府部门,制定有利于市场公平竞争的政策法规。于是他们决定将总部从外州迁至华盛顿附近,以方便和政府部门及决策者们联系,对他们施加更大的影响。
经过二三十年的不懈努力,MCI一跃成为全美第二大通讯公司,而且仍在以远高于同行业的增长率不断扩张。
暑假一开始,我就来到了华盛顿,先租好了一套公寓。我是暑期实习生,公司没有发给我长期停车证,这就意味着得每天把车停在临时停车场,但这样停车费用很高,每天9美元。经过一番比较,我决定每天坐公共汽车去上班。当地的公共汽车很方便,不几分钟就来一趟车,单程车票1.50美元,每天来回就是3美元。还可以买月票,一张月票20美元,可以在一个月内无限次使用,比自己开车便宜多了。公共汽车的惟一缺点就是停站多,速度慢,路上所需的时间较长,所以我就在离公司不太远的地方租了房子。
到公司报到的第一天,我先来到部门主管詹姆士·舍伦斯基的办公室。他对我的到来表示欢迎,给我简要地介绍了公司特别是本部门的运行机制,然后就带我去见其他一些基层管理人员。
我在实习期间的顶头上司——珍妮给我安排了指定的工作台、电脑等设备,要我熟悉一下情况后立刻开始工作。当天下午我还去参加了公司为所有暑期实习生举办的训练班,办好了领取工资的必要手续。我的实习生工资是每小时14美元,这在当时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每月1号和15号是我盼望的发薪水的日子。
珍妮给我的工作非常简单,主要是核对公司每个月已经结算过的电话账单,发现问题就记录下来,然后由同一部门其他正式员工进一步核查。她并没有给我规定工作量,在交代了我的任务之后也很少再到我的桌前光顾。
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对这个部门的情况开始有了更多的了解。我渐渐体会到在美国的大公司也有不少复杂的人际关系。开始时我隐约感觉珍妮对我似乎有些冷淡,每次我遇到工作上的问题去请教她时,她常常不耐烦地三言两语就把我打发了。后来我在同事中交了几个朋友之后,经他们开导我才参透了其中奥妙。原来珍妮和部门主管舍伦斯基很久以前就开始有了矛盾。珍妮很想获得更多提职加薪的机会,可是舍伦斯基对她并不重用,引起了珍妮越来越强烈的不满。我来到这个办公室时,两人的矛盾已经激化,珍妮提出了请调报告,要求换到其他部门工作。也许是因为舍伦斯基要珍妮指导我做实习工作,她在一定程度上把对舍伦斯基的不满发泄到了我的身上。就是在舍伦斯基面前,她也对我的工作没说过什么好话,舍伦斯基对我的印象也因之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负面的影响。
舍伦斯基在这个部门已工作了20多来年,他是个典型的工作狂,一个星期七天全都泡在公司里,40多岁了还没成家,脑门上的头发已经开始变得稀薄。我有时想:我可不希望将来像他一样。有事业心不是件坏事,可生活中除了工作还有其他许多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去追求,只有工作的生活不能算是真正的生活。
财务会计工作相对比较烦琐,重复的工作程序很多。我的天性比较喜欢做富有创造性的事情,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在学校外从事专业对口的工作,可我还是逐渐意识到自己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性质。我很难勉强自己去喜欢这个工种,一想到我可能要一辈子做自己不太喜欢的会计工作,我就没法快乐起来。实习期间我想多学习一些不同的工作项目,多学点本事,而不是每天千篇一律地核对账单,可是我几次向珍妮提出类似的要求,她都不予理睬,我的信心遭受到不公正的摧残。
原来在MCI公司获得暑期实习工作的机会,我以为会为我毕业后找到正式工作打下基础,没想到却使我认识到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生活中总是充满了令人无奈的讽刺意味。
很想闯出一条属于自己道路的我,不想跟着别人的脚印亦步亦趋,可是我到底想做什么事情,走什么样的道路,当时自己心里也没底。
来美国前我曾有过到华尔街做股票的梦想,但到了美国之后,这一梦想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在美国留学、打工、谋生,每一步都不容易走,我自己的经历以及来美后的所见所闻,让我的想法变得实际了许多。还没出国前的许多带有天真幼稚色彩的想法被在美国的严峻现实取代了。
我的心中充满了迷茫,不过心中的郁闷并没有影响我喜欢旅游的天性。由于我是实习生,工作压力并不大,所以一到周末我就去附近的风景点游玩,华盛顿附近的所有海滩、公园,著名建筑如白宫、国会山庄和各类博物馆等地方,都印有我的足迹。
和不少在美国的朋友交流中,许多人都说加州是个好地方,那里经济发达,人杰地灵,发展的机会比较多。最主要的是气候好,一年四季都很少下雨,冬天不冷,夏天也不太热,是个生活的好地方。那里华人也比较多。不管怎么样,我渴望着换一个环境,多一点生活的体验。我决定去西海岸,转学到加州大学。
所有关心我的人都极力反对我的这个想法。我有着别人眼馋的在MCI工作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意味着如果你每天能够核对每一笔账目,按时完成你的工作,你就可以稳稳当当有一笔不错的年薪,安安静静有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每天让我面对没有生气的账单、没有挑战的工作和一些简单的计算程式,更要面对各种复杂的人事关系,天啊,这会是多么枯燥无味的啊!可以想象得出它的平淡无奇,让我怎能去接受它呢?我选择了逃避。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项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我年轻的心并不知道命运将怎样摆布我,但是我相信,在美国这个充分开放的国度里,一定有我发挥潜力的地方。
虽然下决心去闯自己的路,但当时是热情有余,理智不足。我毅然离开东海岸的决定也是仓促之中做出的,对前面的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清晰的目标,也没有做什么思想准备,更没有在各方面都做好细致周到的安排。我没想到,等待着我的是一番脱胎换骨的历练,许许多多意想不到的艰难困苦,都在前面的道路上等候着我。
1992年秋,我在西海岸开始了一个人的闯荡。
那时我刚到西海岸不久,来西部的最大原因是想探索一条属于我自己的道路,找到一份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原来的女朋友已经和我分手,心中隐约希望我能在新环境中多一点认识女孩子的机会。我都二十好几了,失去了交往很长时间的女友,我不急,父母可急得要命。可怜天下父母心,我现在没钱,没房子,没好工作,哪有女孩子看上我呢?
我还在边读书边打工时结识了来自长沙的李嘉年。李嘉年比我大八九岁,在中国时念的是政治专业,毕业后下海经商,开了一家小旅馆,据他说还曾赚了一笔钱。后来和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国闯荡,先到了南美的阿根廷,后又辗转来到了美国。他在国内时有过一次不成功的婚姻,还有一个已经快小学毕业的女儿,归了他的前妻抚养。
李嘉年虽然出国已经很多年了,可他的英语仍然非常糟糕,到了美国后基本上在中餐馆打工。一天下午下课后我到当地一家名叫“湖南王”的中餐馆去问他们是否要雇人,李嘉年当时正在一旁和老板聊天,便与我结识了。接下来我在“湖南王”做起了跑堂,而李嘉年是厨房的“二厨”,我们便多了交谈的机会。
一次他问我是否能帮他找找新的住处,因为老板安排他和厨房的几个墨西哥人住在一起,他感觉很不习惯,而他因为英文不好,自己不知该怎么出去找合适的房子。恰好当时和我同租一套公寓的日本学生安藤崇雄要回国了,我便让李嘉年搬到了我那儿。不久后我就换了打工的地方。我在美国打工的经历并不算太多,但有一个很大的体会就是假如可能的话,尽量不要在亚洲人老板手下打工。我前一次在华盛顿的酒店工作由于是熟人介绍,所以不管从待遇还是工作量的角度看都算还不错。这一次我可就没这么好运气了,“湖南王”的老板是一家泰国移民,他们不肯照规矩按小时付工资给我,而是要按月工资算。由于我要上学,只能放学后到餐馆,他们给我定了每月600美元的工资。在工作时间上我总得比原定的小时数多做许多。后来我才慢慢明白,许多老板不肯给打工仔按小时付工资是因为这样可以减少工资的开销。
他们给我安排的工作量非常大,每次一到店里,我先要把全店前后全部用吸尘器吸一遍,吸尘时要将所有餐桌、椅子搬开,以免漏过一眼看不到的地方,吸完要再把桌椅放回原位。这家餐馆并不小,共有三十来张大木餐桌,光是吸尘就累得我一身汗。吸完尘我马上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每张餐桌摆好,餐巾、杯盘、刀叉还有花瓶和调味品等等,一样也不能少,一样也不能摆错地方。餐桌布置停当之后,我立刻要去做冰红茶,并在酒吧的制冷柜中把几十个酒杯都放上适量的冰块,以便生意忙起来时可以随时取用。
客人进餐时我就是跑堂,这是我原先所申请的工作,也是我一天中相对最轻松的时候。但后来我才知道,老板娘是把我当成跑堂加打杂加帮厨。听其他人告诉我,店里原来的两个打杂工人和三个跑堂因为不满老板娘的苛刻,前一阵同时辞了职,老板娘一时没了办法,便找了两个亲戚帮忙做跑堂,但他们都好吃懒做,所有脏活、累活全都推给了我,我一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儿。
忙过了用餐时间,我又得收拾餐桌,按照下一餐的要求重新摆设所有桌面。然后我还得去厨房帮忙洗酒杯和其它餐具,店里原来有洗碗机,但在几个月前出了故障后,老板娘为了省钱一直没请人来修理。洗完碗之后我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马上帮厨房拣菜,等到所有客人都走干净后我便得将店里地面全扫干净。是地板和瓷砖的地方要用拖把拖干净,虽然每天店里给工人提供一顿免费餐,但大多数时间我根本来不及吃饭。
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虽然我咬紧牙关坚持了下来,但不到一个月,我的体重就掉了近十磅。
在“湖南王”干了将近一个月,我粗略一算,平均每小时到手的工资还没有3美元,连法律规定的最低工资标准都达不到,当下我便决定另谋出路。后来在和其他朋友交往中了解到,在亚洲人老板那里做事都会或多或少遇到类似情况——工作量往往很大而工资却相对极低。
这期间我的一次危险经历差点让我所有的梦想都在片刻之间化为泡影。
为了节省开支,我每天到餐馆打工都骑自行车去。这天晚上是星期六,店里生意忙,下班就特别晚。等我骑着车回家时,已经是近午夜十二点了。路上车很少,我低着头猛踩着自行车,飞快地往家赶。
快到我的住所前,有一段长长的下坡路,路边是个建筑工地,借着下坡的惯性,我的车飞速向下冲去,就在快冲到斜坡终点的时候,自行车前轮突然撞上了一根斜躺在路上的废弃钢管。车子猛地跳了起来,我整个身体便被一下子甩了出去,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重重地摔倒在路的中间。就在同一刹那,一辆汽车飞驰而过,车轮从我头边不到半尺的地方碾了过去。如果再偏一点,我的美国梦便会就此终结,至少我也得被撞个重伤或残废。
那是一条新修马路,照明很差,又是深夜,那个司机可能根本就没看到我,他的车也没有作丝毫停留,转眼便消失在了浓浓的夜幕中。
我蹒跚着走到路边,扶起我的自行车,车子还能骑,我只是觉得浑身疼痛,慢慢将车骑回到家里,仔细检查了一下我的全身,我的左侧身体包括腿部、胯部和肩膀都有不小面积的擦伤,并在往外渗血,好在没有伤筋动骨。我自己忍着痛用酒精棉花擦净伤口,并在流血多的地方贴上创可贴胶布,就算是治疗完毕了。
第二天,我照常上学、打工。只身在国外为前途奋斗,没有了父母亲友的呵护,所有的痛楚只能自己咽到肚里,不过这样也使自己变得更加坚强起来。
有了这次“历险”,从此我骑自行车时便加倍小心谨慎。过不多久我就另买了一辆二手汽车,尽量不再骑自行车出门。说来也巧,在我刚买车不久,一天傍晚时分我回到家里,发现我停在大门外的自行车不翼而飞,被小偷盗走了。我只能安慰自己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也许是老天真的不希望我再骑自行车了。至今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那天晚上真是老天有眼,只有几寸的距离,便有可能令我再也见不到下一个美丽的日出。我经历了那一次和死神的照面,对生活中的许多事物,哪怕是原来毫不在意的,也倍加珍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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