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晖刚一上班就接到了李雅婷的电话。“您好!方先生。”话筒
里传来李雅婷清脆的声音。“你好,姬丝汀。”方阳晖亲热地称呼着李
雅婷的洋名。
“方先生,这几天我找不到你,很忙吧?”“这几天不舒服,没上
公司来。”“有没有看医生?”李雅婷关切地问。“谢谢关心。你找我
有事吗?”方阳晖明知故问。
“还是那件事,想跟你谈谈那个投资计划,但是你病刚好,须要多
点休息……改日吧。”“没关系,不过积压了几天的文件要处理,白天
恐怕抽不出时间了。今晚行吗?”“行,在哪儿见面?”“喔……”方阳
晖沉吟了片刻道:“湾仔的新海港酒店西餐厅怎么样?”“方先生,不
必太客气,随意好了。”“就这么定,今晚七时见。”
新海港酒店坐落在湾仔海旁,透过落地玻璃窗可以望见彼岸的灯火
像水波一样,从红石勘一路荡漾到鲤鱼门。此岸,踏浪凌波的东区走廊
路灯,从铜锣湾一直蜿蜒到柴湾,宛如珍珠缀成的玉带,飘拂于港岛东
区腰间。启德机场升降的飞机,点着天灯,带着流星,飞升翔落。维多
利亚海峡波平浪静,两岸闪红烁绿的霓虹灯倒映水中,如五颜六色的彩
带从水中冉冉升起,飘忽摇曳;维多利亚海港流着光韵,流着色彩,流
着芬芳和缤纷。
李雅婷穿着一件淡紫罗兰色的高领真丝衬衫,领口处别着一颗椭圆
的翠绿宝石,雪白而颀长的背脊隐约向中央斜溜而下,直到腰际,才被
结结实实地束紧。一条也是淡紫的褶裙从腰间贴切地垂荡开来。飘在肩
上的长发,是低低斜风里一片柔滑的水。她迈着轻盈的步履,款款地走
进新海港酒店的西餐厅,裙摆间似有月光玎琮流动,她艳而不冶,娇而
不媚,活脱脱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灯光柔和的西餐厅内,乐师正在演奏莫扎特的钢琴曲。琴声中,蓝
悠悠的多瑙河,白皑皑的阿尔卑斯山……随着李雅婷轻盈的步履飘荡缭
绕,四周投来艳羡的目光。李雅婷径自走向临窗的一个座位。那里,方
阳晖正凝神地望着她,见她走近,忙起身,很有绅士风度地替李雅婷扶
正座椅。
“姬丝汀,你今天真是明艳照人!”“谢谢,戴维你一样容光焕发。”两人相视而笑,互用洋名称呼对方。方阳晖今晚显然兴致高涨,胃
口大开。他点了红酒腌鹅肝、海皇鲜汤、芝士龙虾、法国蜗牛,要了一
瓶1965年的波尔多红酒。侍应来询问由哪一位试酒?方阳晖让侍应先斟
给李雅婷。李雅婷端起杯子轻轻摇晃几下,闻了闻馥郁的酒香,再把杯
子就着烛光,看了一看杯中如霞光流荡的酒色,然后浅呷一口,在舌尖
略作停留,慢慢让琼浆玉液流入喉中,这才颔首表示满意。试酒程序:
一摇、二闻、三看、四品,她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方阳晖已看得未饮
先醉了。烛光摇曳,琴声悠扬,美酒醇香,佳人在旁,方阳晖顿时把周
老大托梦惊魂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姬丝汀,你喜欢莫扎特的音乐作品吗?”方阳晖突然问。“喜欢。”李雅婷答道。“莫扎特的曲子充满忧郁、充满怨悒,如泣如诉,带
有淡淡的紫色诱惑。”方阳晖评论开来。李雅婷只是听着,没有回应。
她觉得方阳晖并不真正懂得莫扎特,他的评论也不算中肯。但她并未点
破,由着他卖弄、炫耀。
“姬丝汀,我看你特别喜欢紫色的诱惑。”“何以见得?”“上次
和这次我见你都是穿紫色的衣服。”“哦,方先生留意到啦?我喜欢紫
色是因为它有蓝色的冷静、深邃,又有红色的温暖、奔放。”
“就像你一样,冷寞的外表包里着一颗火热的心?”“方先生,你
真会说笑。”“这是真的,我看到你眼神中经常有一层捉摸不定的雾。”“是吗?”李雅婷抿嘴一笑,话锋一转,说道:“方先生,今晚我把
计划书带来了,是否让我先给你介绍一下?”
“哎,”方阳晖说:“今晚不谈公事,你不觉得现在谈公事与这样
罗曼蒂克的气氛格格不入吗?”“但是,方先生……”“哎,姬丝汀,
怎么改口叫我方先生了?你不觉得沉重吗?”李雅婷不作声了,暗忖这个
“大情圣”今天约她出来共进烛光晚餐,只是想跟她卿卿我我,根本没
心思听她谈什么投资计划。欲速则不达,看来只有放长线钓大鱼了。于
是,她欣然地说:“那好,戴维,今晚咱们就不谈公事,来,干一杯。”
晚餐后,方阳晖要送李雅婷回家。李雅婷再三推辞,她能让方阳晖
看到她住在土瓜湾一幢破旧的唐楼里吗?但方阳晖执意要送,见推辞不
了,她就谎说家住浅水湾。于是,方阳晖的金色劳斯莱斯载着他们驶往
浅水湾。
一路上,李雅婷佯装醉酒,摇晃着,不时用胳膊轻轻挨擦方阳晖。
方阳晖却正襟危坐。他想,李雅婷非同一般女子,切不可趁她酒醉搏懵
,要想得到她,就得有耐性,心急吃不了热汤丸。
车抵浅水湾,李雅婷指着一幢豪宅说:“在前面路口停下。”车子
戛然在路旁停下,司机开了车门,扶出醉态可掬的李雅婷。“我送你上
去。”方阳晖钻出车厢说。“不用了,我父亲很保守的。”李雅婷用指
头敲敲脑门,说:“拜拜,戴维。”“拜拜!”方阳晖挥了挥手,钻进
车厢。李雅婷看着方阳晖的车子消失在夜幕中,立即恢复常态,扬手截
了一部的士,返回土瓜湾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