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跫音踏着春雷来临了。
今年的元旦,市面上新年的气氛突然浓烈起来。这是英国人统治下
的香港最后一个新年。市民不像往年一样趁着假期纷纷外游,而是选择
留在香港,感受“旧朝别矣”的心情,市面上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淡淡
愁绪,又洋溢着一片迎新的喜悦。圣诞刚过,那商厦上的灯饰已有了明
显的变化,往年以西洋人物、景致为主题的圣诞灯饰,一直会保留到中
国农历新年春节。今年以中国风俗、吉祥物为造型的图案,已提早登场
———穿马褂燃爆竹的“小五福”营造着祥瑞的喜气。许多商厦灯饰已
焕然一新,只有一些外资机构的外墙,依然闪烁着圣诞灯饰,但那驾着
鹿车带着漫然雪意的圣诞老人已显得寒碜孤清。
始终不变的是兰桂坊。这条位于中环后山坡的小街,白日里,冷冷
清清;一入夜,就喧嚣嘈杂。它是同性恋者的“蒲”点,失恋者的买醉
地,西人、华人不分彼此,在这里大杯大杯地喝酒,肆无忌惮地调情。
今夜,这里更是聚满了人。这里的氛围无拘无束,可以放浪形骸,因此
许多人特地到这里凑热闹,等候新年的钟声。
李若龙又以李雅婷的面目出现,在兰桂坊徜徉着。她走进一间酒吧
,在角落里坐下,要了一杯“血玛丽”,悠然啜饮。她不理周围嘈杂的
声浪,不理身旁一对同性恋情侣的搂抱热吻,不理偶尔走过来向她搭讪
挑逗的洋汉,兀自独啜,喝了一杯又一杯。她只是想借酒排遣心中的郁
结,想驱散挥之不去的意绪。她已有几分醉意,仍把一张落寞的面孔迎
向洁白如镜的杯口,像询问一桩没有答案的问题。红艳的“血玛丽”,
是那夜一张娇俏的面孔,在泛着亮光的酒色中,慢慢浮现……她正想看
个清楚,“哗”的一声,室内迸发的笑声,惊散了杯中的幻影。
麦克风传来了酒店经理的宣布:“1997年就要到了,现在大家一起
倒数!”酒吧里的目光都投向了壁上古老的挂钟,硕大的钟摆敲响了新
年的钟声,全酒吧里的嘴都异口同声地伴着当当的钟声喊“十、九、八
、七……三、二、一”“哗!”欢呼声、碰杯声响成一片。
“新年快乐!”
“1997万岁!”
人们欢笑着,雀跃着,互贺新年。这时突然一名喝得醉醺醺的洋汉
,大叫:“1997,末日到了!”
酒吧里顿时静了下来,一名中国籍男子突然冲上去,一拳击中洋汉
的下巴,洋汉踉跄倒地。那名中国籍男子又扑上去,骑在洋汉身上挥拳
猛揍。几名在场的洋人想上前劝架。不知谁喊了一声“打!”酒吧里立
刻爆发一场混战:杯飞碟碎,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混战正酣,又有人
喊:“警察来了!”霎时,酒吧里的人呼啸散去。空荡荡的酒吧,满目
疮痍,只剩下酒吧老板哭丧着脸。在一旁静静观战的李雅婷,喝下最后
一口“血玛丽”,施施然走出了酒吧。
这天,詹森去找方阳晖,见方阳晖正在迷你高尔夫果岭练习拨球。
“方兄,今天怎么这么清闲?”
方阳晖放下球杆,说:“刚过完年,难得有时间。”他从酒柜取了
酒,坐下来与詹森把杯闲聊。
“这么空闲,何不想点节目,比如跟姬丝汀、沈菲她们约一约会,
不就够你忙乎的了?”
“詹兄,你真会说笑,这个时候在脂粉堆里打滚,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
“有人建议我参加竞选。”
“竞选‘特首’?”
方阳晖点了点头。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为什么?”
詹森啜了一口白兰地,对方阳晖分析道:“你细心看看报纸,就可
以知道,‘特首’人选已露端倪。
“前些时候,北京领导人在人民大会堂会见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
全体成员时,参加会见的有好几百人,坐着、站着的就有四五排,江泽
民和一群中央领导人一进场,眼光就在巡视,接着他径直走向前排边上
的座位,首先跟一个人握手,这个人就是董建华。这叫什么,用你们中
国古诗中的一句来说,这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国家主席、中国最
高领导人江泽民在这个时候,以这么高的姿态,礼遇董建华,北京属意
的‘特首’人选,不是已经呼之欲出了吗?”
方阳晖说:“已有几十个人报名参选‘特首’了哩。”
詹森说:“人家是人家,你凑什么热闹?”
“詹兄,看不出你对中国的政治文化还观察细致,颇有见地呀!”
“说实话,我和几位外国商会、银行界的朋友也觉得董建华为人沉
稳、仁爱宽厚,作为香港处于承前启后历史时期的领袖,是比较合适的
人选。”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佩服,佩服!”方阳晖不想继续讨论
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转到两人均感兴趣的恒生指数、地产市道和眼下
的投资环境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