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晖急于更改到日本的机票日期,完全是假的,是串通老女人在
李若龙面前放的一颗烟幕弹。他窃听了李若龙对雨荷的爱的独白,知道
了两人的奸情,当然怒火中烧,恨不得把李若龙拆骨剥皮,将雨荷抓去
浸猪笼。但他不能这样做,眼下不是争风呷醋、轻举妄动的时候。对于
方阳晖来说,眼下面对的首要问题是在跟雨荷“争产”的诉讼中将她击
败,不仅要保住自己在华盈集团的权力,还要将雨荷拥有的那份产权侵
吞囊括。他虽然已将李若龙对雨荷“爱的独白”录音,但这只能表明李
若龙是在一厢情愿地追求勾引雨荷。雨荷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只言片语,
因此根本无法构成雨荷红杏出墙、不守妇道的证据,除非他捉奸在床,
否则难入其罪,无法令雨荷就范。
李若龙当然不知道他给雨荷的电话已被方阳晖窃听录音,即使从人
性最龌龊的观点出发,他也万万没想到方阳晖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对待
自己的妻子。他理解雨荷对他的怨懑,雨荷拒听他的电话,他没有丝毫
的埋怨,反而深感自己有愧于她。李若龙恨只恨自己是一个生理上有缺
陷的人。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因寻求投资者而与方阳晖以至他的妻子郭雨
荷会结下如此不解之缘。从商场的争斗到感情的纠葛,千丝万缕,乱如
麻团。他忽男忽女,忽而李若龙忽而李雅婷,周旋于方阳晖和郭雨荷之
间。作为李雅婷,她对方阳晖初时还怀有几分仰慕和爱意,但随着时间
的推移,了解的加深,仰慕和爱意已荡然无存,滋长着的是怨恨憎恶。
在这种怨恨之情达到无以复加的时候,他安排自己的变身李雅婷留下一
封“遗书式”的信函,抽身而退,悄然消失在人群中。作为李若龙,他
对雨荷不仅一见钟情而且一往情深,随着时光的嬗递,他对雨荷的情感
不断升温,日益浓烈。
他曾对自己生理上先天性的缺陷———半男半女、半阴半阳抱着一
种自卑的心态,后来产生一种可怕的逆反心理,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他要利用这种先天的生理缺陷,去活得不平凡。既然他生而与众不
同,活得也就要与众不同。这种念头是他给自己下的魔咒,给自己构筑
的心狱。直到遇上了雨荷,他的原有信念崩溃了,他要解开魔咒,他要
逃出心狱。他要向雨荷表白,他要为她去施行变性手术,变回一个真正
的男人。
李若龙知道,今晚他夜访方家花园,雨荷不会再为他开门迎迓,因
此他必须设法攀越进去。下午,他到尖沙咀伊势丹登山器材专门店购置
了攀登用的钩索、脚镫、腰扣等物,又到旺角一间特警装备专门店购买
了香港特警飞虎大队穿的黑色紧身服和头套。
方家花园里,方阳晖也在悄悄地作出部署,迎接神秘客的夜访。他
指示管家率女佣们集体告假一晚。方阳晖支走女佣是担心人多嘴杂,会
打草惊蛇,令神秘客取消行动。雨荷之所以同意管家和女佣集体告假,
是因为她相信今晚李若龙肯定会来见她,虽然她坚拒与他会面,但她无
法阻止他硬闯。如果佣人们在,发现有人闯入便会报警,事情将会张扬
开去,李若龙也可能当场被捕,她不想见到这样的情形发生———虽然
她对李若龙感到失望。
雨荷对夫婿方阳晖已经绝望,对情人李若龙已经失望,她的情感世
界已一片空白。李若龙打电话给她时,她在一旁听着留言机扬声器扩出
的声音,李若龙的一番爱的独白,丝毫也不能在她的心湖里激荡起半点
涟漪。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不想见到他,李若龙说今晚要来访,让
她烦躁、不安。
佣人们都走了,偌大的豪宅里空空荡荡,她徘徊在二楼的窗前,拉
开了窗帷,不时地张望着院墙外面的动静。她不希望李若龙来,不希望
他再给自己平静的心湖搅起风浪。既然如此,她为什么又在窗口张望?
这一点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太阳在她焦躁的瞳眸殒落,夜色在她紧锁的眉心聚积。白楼对面斜
坡上的小树林,渐渐隐入苍茫的夜幕中,除了草虫唧唧的鸣唱,周遭的
一切都被黑暗所吞噬。
她把所有的窗户都关好,把门锁上,然后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让
夜色把自己重重包裹,静静地等待猎人的到来。她觉得自己很可怜,可
怜得像一只小野兔,而这只小野兔又落入了陷阱,现正坐在阱底眼巴巴
地望着猎人来捕捉。
夜,万籁俱寂。九点多钟,李若龙一身蒙面侠装扮,携带攀山工具
,爬上方家花园背后的斜坡,由于有上次的经验,他对这里的地形颇为
熟悉。他藏在一棵小松树后面,朝方家花园的院落里眺望,昏黄的路灯
,无精打采地泛着寂寞的微光,方家那幢西班牙式的二层白色巨宅,窗
帷全部落下,不透一丝光亮,像一座中世纪的古堡,立在飒飒的夜风中。
李若龙一看这情形就断定雨荷必定相信他今晚会来,她也必在屋内
,只是她做出了防备,并向他暗示,他是不受欢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