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海尔，太棒了！
在PG连锁店总部测试室里，海尔冰箱经受了极其严格的考验。一会儿，它被放在高温测试室内的人造沙漠上，接受巨大红外灯的照射。温度计指示是60℃。一会儿，它又被放在低温测试室的“冰天雪地"里接受测试，温度计指示是-40℃……
24小时过去了。海尔电冰箱历经重重磨难，依然完好无恙。各项数据显示，一切运转正常。测试人员将测试结果，如实填写在测试报告上。很快，这份测试报告就被秘书苏菲送给了列欧穆总裁。报告上的测试结论写道：“中国海尔电冰箱各项测试指标超过本店经销的所有电冰箱产品。"
列欧穆拿起来看了看，惊奇地“哦"了一声说：“请你把有关海尔的电子邮件全部给我打印出来。"
苏菲说：“对不起，总裁先生，遵照您的指示，海尔的邮件我已经全部删除了。"
列欧穆非常失望地看着苏菲：“天哪，你应该备份一下。”
苏菲笑道：“当然，我已经备份了。”
列欧穆微笑着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总是那么称职。”
苏菲优雅地一笑：“谢谢。您还需要我在因特网上找一些有关海尔的情报吗？"
“当然，”列欧穆说，“越多越好。”
苏菲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正赶上矮胖的韩国推销商李成镛来访。他满脸堆笑地冲苏菲打了声招呼：“你好，苏菲小姐！"
苏菲一边点头作答，一边拨通了列欧穆的电话：“总裁先生，韩国的李先生到了。"
李成镛走进总裁办公室，列欧穆站起来迎接了他。
列欧穆问：“李先生，你约会我有什么事吗？"
李成镛坐在总裁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用法语道：“总裁先生，听说你对中国海尔的产品很感兴趣……"
“你的情报很灵通啊。"列欧穆微笑着，将桌上海尔产品的测试结果报告递给李成镛，“
你看，这是海尔一部分产品的测试报告。”
李成镛看了看：“这个测试结果当然很令人兴奋，但是，总裁先生是否知道，海尔的技术是十四年前从德国利勃公司引进的。"
“可从测试的结果看，他们的各项指数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利勃公司，不是吗？"
李成镛说：“是，是。可是，中国产品的质量不够稳定，他们的管理有很多缺陷，给你测试的产品可能很好，但是，大批量供应的时候，就难免良莠混杂。"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销售产品时会不顾及信誉，是吗？"
李成镛有些尴尬：“我只是想提醒您，同中国人打交道，要小心一点。另外，中国的企业都是要受到官方控制的。"
列欧穆似乎不想再听下去，他挥了挥手：“谢谢你的好意。李先生，你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李成镛从包里拿出一份拟好的报价表，递到列欧穆的办公桌上：“如果总裁先生愿意放弃同中国海尔的合作，我愿意把本公司的冰箱、洗衣机、冰柜等所有产品的价格统统下调十美元。"
列欧穆微笑着看着李成镛，然后拿起报价表看了看：“这倒是个很好的建议。"
李成镛兴奋起来：“那么，总裁先生决定了？"
列欧穆抬起头来，郑重地看着李成镛，道：“我已经决定了，第一，感谢你告诉我中国海尔是一个让你们感到担心的竞争对手；第二，感谢你告诉我你们的产品还有让利的余地，不然，我会减少对你的订货的。我现在有一个新的报价，我决定每件产品少付你五美元，你大概不会反对吧？"
李成镛没想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阳的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杨阳急忙抓起电话，用法语说：“您好！这是中国海尔，您是谁？"
电话里传出苏菲的声音：“我是PG总裁的秘书苏菲。"
“我是杨阳，您有什么事吗？"
汪炜急忙凑到跟前听电话。
苏菲说：“请杨小姐等一下，列欧穆总裁要同你通话。"她揿了一下电话分线按钮。
列欧穆在总裁办公室内拿起电话。
苏菲说：“总裁先生，杨小姐接通了，请讲吧。"
列欧穆说：“你好，杨小姐……"
“你好，列欧穆先生。"
“你们的产品，我们进行了测试，质量之优秀出乎我的意料。可以说，我完全没有想到，中国会生产出这么好的家用电器。但是，我要告诉你，你们的品牌还鲜为人知，要使它在欧洲畅销，还需要有个过程。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好消息，我马上要在我的巴黎总店举办一次世界名牌家电展销活动。在这次展销活动中，我准备介绍一个新的品牌给世界，这个新品牌就是中国海尔的电冰箱……"
汪炜高兴地叫了起来。
杨阳激动地听着。
列欧穆继续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向你们订购两千台冰箱在展销会上试销……"
杨阳激动地说：“谢谢，谢谢列欧穆先生，您的这个订单让我太兴奋了！"
汪炜高兴地在杨阳脸上亲了一下。
列欧穆又说：“但是，我要告诉你，因为展期很近，你们的货必须在10月27日以前运抵法国口岸，否则我的订单将自动失效。"
杨阳一听，脸色顿时就变了，说：“可是，列欧穆先生，今天已经是10月4日了，中国到法国的货轮最少要航行二十天，按您规定的货物抵达时间，我们必须在两天之内发货。我们需要准备货物、联系货轮、报关……无论如何，时间是太仓促了。在世界上任何地方，要办好这一切，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
列欧穆说：“我知道，给你的时间确实太少了，但是，没有办法。你如果认为不可能做到的话，我可以取消这笔生意。"
杨阳被逼得没有退路，一咬牙：“好吧，列欧穆先生，您发订单吧！"
青岛市海尔总部大楼海外推进本部办公室。PG连锁店的订货单传真件慢慢地从传真机里吐出来。
一名职员看着传真念道：“法国PG连锁店……订购两千台冰箱！"
几个职员听到他的声音，都惊喜地望着他：“PG订货？两千台！"
那位职员扯下发完的传真纸，跑进里间汪涛的办公室：“汪总……订单到了！"
汪涛抬起头：“哪儿的？"他接过传真纸一看，“PG好啊！"
电话铃响，汪涛抓起电话：“喂……杨阳，……收到了，收到了，好样儿的，杨阳！"
杨阳说：“汪总，先别夸我，你看了吗？PG老板要求，10月27日以前，必须将货物运抵法国口岸……否则，订单自动失效。"
汪涛看着订单：“10月27日，离现在还有二十三天，那就是说无论如何要在两天内装船起航，不然根本不能按时运到法国……"
杨阳说：“对，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做到。可是，PG老板咄咄逼人，我一咬牙就答应了……"
汪涛说：“你做得对，这边的事情，我们来做……再见。"
汪涛放下电话，拿着订单传真走出办公室。
外间，海外推进本部的七八个职员已经等在那里。
汪涛站在办公室门口，晃了一下订单传真：“法国PG连锁店向我们订购两千台PQ300冰箱，要求我们两天以内发货！大家把手上的事情一律停下，集中力量办这件事，小徐，你马上联系海运公司，查一下去欧洲的船运班次。"
“好。"小徐应声拨通电话，“喂……喂……青岛港吗？我是海尔集团海外推进本部的小徐……你好！请告诉我两天之内去欧洲的船运班次……法国，对，我们有一批货要紧急发出……什么？只有一艘今天晚上的船有空货位……好，我们商量一下，再见！"
小徐放下电话，对正在紧张地注视着他的汪涛说：“海运公司说，这两天里共有五班去欧洲的船，四班已经装满货了，只有今天晚上七点三十分一艘开往荷兰的法国船，还有空余的集装箱位。"
汪涛看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向四点三十分。
汪涛说：“报关、备货、调车、拉货、装船，做完这一切，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办？"
他看看紧张地等待在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部下：“没有退路，马上行动！"
他给部下一一分配任务：“小茜，你去报关……小丁负责备货，两千台PQ300小刘马上联系车辆，到仓库装车……小徐去码头落实货位。"说完，又对大家道，“其他人协助他们工作。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跟上，在谁那儿耽误了时间，谁负责！"
年轻的职员们像接受战斗命令一样散开了。
其中一个职员在走开时轻声嘟哝了一句：“三个小时干完这么多事，怎么可能？"
汪涛听见了：“你回来！"
大家都站住了。
汪涛走到那人面前：“你说什么？"
那人低着头，不敢言声。
汪涛说：“你不要以为我没听见！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走！"汪涛看着大家，“凌总平时都是怎么要求我们的？订单对企业意味着什么？你说！"
“订单就是命令单。汪部长！"那位职员低声回答。
“既然是命令，就不许讨价还价，必须无条件执行！咱们要想在国际市场上后来居上，就要快，得学会从老虎嘴里抢肉！不管遇到多大困难，这一仗必须打赢，不能打败！"
“是！"大家再次呼啦散开，奔向各自的岗位。
职员们纷纷提起了电话机，五六台电话同时喊叫，声浪此起彼伏。
“喂，要冰箱事业部仓库，我是海外推进本部，我需要两千台PQ300冰箱……"
“喂，车队吗……我是海外推进本部，我们要急运一批冰箱去码头，请给我派十五辆货柜车……"
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四十分。
“……反正不管怎样，你今天得帮我把这个关给报了……什么？"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在海关等我，我马上到。"
一位女职员扔下电话，从办公桌上拿起提包和一个文件夹跑了出去。
“库里只有一千一百台了？……不行，你得想办法，两千台，一台不能少……好，我这就过去。"
一位男职员挂好电话，拿起公文包飞快地奔出去。
……
从下午四时四十分开始，至七时三十分，在短短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年轻的海尔人像上紧了发条，完成了报关、备货、运货、装船等平时需要几天才能办完的事。有意思的是，从海关到码头，从政府官员到相关企业的职员，凡是与海尔人打交道的人，都会“礼让”海尔人
先办事。就连满载海尔电冰箱的运货车抵达港口的时候，因为入口处一时车多，形成了堵塞。交警和其他司机一见海尔的车要进港，都主动地为他们让道。他们礼让海尔，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事就不比海尔的事重要。而是因为在青岛市，海尔“迅速反应马上行动”
的作风为全市人民所熟悉。海尔人总是会拼命争取自己的速度，这种精神令大家欣赏和尊敬。因此，“礼让”海尔便成为一种习惯。当海尔的职员在海关向报关员说明了紧急订单的重要性之后，报关员毫不迟疑就填写了报关单。以后的事情一路顺风，所有与此事相关的部门，都像一个被鞭打的陀螺一样，与海尔一起飞快地旋转起来。一直到那十几个集装箱被远洋运输公司的大型吊车吊上外籍货轮，外籍船长在验收单上签了字，汪涛的心才定下来。
汽笛鸣响了，货轮启锚离港。海水拍打着港口，把海尔人的希望送出了自己的怀抱。
汪涛用电话通知杨阳：“两千台冰箱全部上船，货轮已经起航，请通知列欧穆先生……”
身在巴黎海尔销售部的杨阳，听了来自集团的声音，心情万分激动：“哎呀汪部长，你们真伟大！三个小时，不可想象！请允许我代表欧洲销售部吻你！"
“你说什么？"汪涛以为自己没听清。
“Kissyou！"杨阳又说。
汪涛哈哈笑了：“你别狂，这才是你的第一次精彩。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杨阳放下电话，接通了列欧穆先生：
“列欧穆先生，你好！我是杨阳……我高兴地通知您，您要的那批冰箱，我们已经在十分钟前从中国青岛市码头启运……"
列欧穆听了，竟呆了良久，说道：“天哪！怎么可能？"
这时候，秘书苏菲走了进来，将一张传真纸放到列欧穆的办公桌上：“总裁先生，这是海尔集团刚从中国青岛发来的发货单。"
列欧穆赶紧拿起传真纸看了看，从心里对海尔人感到钦佩。他对电话里的杨阳说：“说实话，我给你下订单时，并不认为这件事是可能做到的，可是你和你的公司，居然已经把货物装船启运了！这简直是奇迹！谢谢你，年轻的销售英雄！"
参加完巴黎世界名牌家电展销活动之后，杨阳回到青岛。她下了飞机，直奔海尔总部大楼。当她提着个小旅行箱神采奕奕走进大厅时，迎面碰上要外出的凌敏。她高兴地打招呼：“凌总，你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汪部长让我汇报工作。凌总，我告诉你，咱们的冰箱，在巴黎的展销会上可火了一把，两千台三天就被抢购一空！我又带回来两万台订货单！"
凌敏微笑着看着杨阳，说：“你干得不错！不过，你这个信息已经过时了。刚才汪涛收到列欧穆的传真，他又追加了两万台冰柜。"
杨阳兴奋地跳起来：“一共四万台？太好了！"
凌敏说：“下个月集团要举行几个事业部长的竞聘会，包括你们欧洲事业部。怎么样，想不想去竞聘？"
杨阳自信地说：“当然，就是竞聘总裁，我也去！"
一个月后，杨阳竞聘上了欧洲事业部副部长。为了适应业务的发展，杨阳把办公室迁入巴黎一座雄伟的办公大楼。
一天，意大利经销商K&T公司总裁科里昂先生穿过宽阔的楼道，来到挂着“中国海尔集团海外推进本部欧洲事业部"标牌的门口，揿了一下门铃。
汪炜打开门：“先生，您找谁？"
科里昂问道：“杨小姐在吗？"
杨阳从里间出来：“嗨，科里昂先生，您好！"
杨阳与科里昂行过拥抱礼，请他坐在接待间沙发上。
里外办公室里有七八个职员在办公，其中多数是法国人。
汪炜给科里昂端来茶水，茶杯、茶壶都是很讲究的中国瓷器。
杨阳为他俩介绍道：“这是汪炜小姐，我的助手，这是意大利销售商科里昂先生，我们的老朋友。"
与科里昂互相问候后，汪炜就离开了。
科里昂端详了一会儿杨阳，说道：“你比一个月前在罗马的时候，更漂亮了。"
“谢谢！科里昂先生，您的生意还好吗？"
科里昂呵呵笑了几声，流露出内心的喜悦：“幸亏我没有错过海尔，我现在的生意好得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真是太好了，祝贺您。"
“所以我又来找你们。”科里昂说，“不过这一次我不只是要你们生产的产品，还想委托你们为意大利的家庭设计新产品。"
杨阳高兴地看着他从提包里掏出几张图纸。
杨阳接过图纸，看见图上标着不少字，便把纸横过来竖过去地看。
科里昂解释道：“这六款冰箱，都是根据我们意大利家庭主妇的爱好设计的……"
杨阳总算把图纸看明白了：“您的设想非常有意思。"
科里昂孩子般地笑了：“我可以认为你已经同意为我设计这些冰箱了吗？"
杨阳说：“当然，海尔有个理念：‘绝不对市场说不'，您的要求就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太好了。为这些设计，我找过日本公司和德国公司。日本公司说他们不会专为一个地区生产产品；德国干脆说我这些想法太时尚，他们说：我们要么不生产，要么就生产可以使用一百年的产品。"
杨阳问：“那么，科里昂先生，您对开发新产品，在时间上有什么要求？"
“就是想快，要知道，意大利人等待这样的产品，已经等了好几年了。”
“可我们之间总得有一个时间约定吧。"
科里昂算了一下，说：“在欧洲，一般开发一个新产品需要两年，日本和韩国需要一年，我不知道你们需要多长时间？一年时间可以吗？应该不会比日本和韩国慢吧?"
杨阳说：“这样吧，科里昂先生，请您在这里少等一下，我跟我的公司通一个电话，然后给您一个确定的回答。"
杨阳走到玻璃隔开的办公室里间拨通电话，平静地说了一会儿，放下电话走出来，对科里昂笑着说：“科里昂先生，我要祝贺您，您要求重新设计的六款冰箱，我们只需要三个月时间就可以完成。"
科里昂大为吃惊：“三个月？我没有听错吧？"
杨阳肯定地回答：“三个月。"
“那真是太令人兴奋了。"
杨阳问：“我们今天可以签合同吗？"
科里昂说：“还等什么，我们马上签。"
科里昂与海尔签订的《委托产品设计合同》，很快就送到了田益明的手里。此时的田益明，已经升任为海尔模具公司的总经理。他坐在办公室总经理的座位上，认真地看着那份设计委托合同，汪涛坐在他的对面，等着听他的意见。田益明看完了，把合同书合上，习惯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汪涛问：“怎么样？你觉得设计这六款冰箱，有没有技术问题？"
“技术嘛，没有问题。"
汪涛又问：“时间呢？三个月能保证吗？"
“时间嘛，也没有问题。"
这时凌敏走了进来。汪涛、田益明便站起来让座、寒暄。凌敏坐下后，问：“小田，我听说杨阳又给你签了一个单子，搞新产品的？"
“是，我跟汪部长正商量着呢。"
他把合同书递给凌敏。
凌敏看过合同书，自言自语道：“三个月，六款样机……"
他抬眼看了看田益明。
田益明说出了自己的犹豫：“别说六款样机，就是十二款样机，我也做得出来，只是我没有给意大利的客户做过，听说意大利的客户很挑剔，我有点担心。"
凌敏：“我和你一样，也有担心。哎，小田，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你看怎么样？"
田益明望着凌敏，等着他说话。
凌敏道：“的确，不仅意大利，整个欧洲的客户向来都比较挑剔，经常给我们的产品提许多要求和修改意见。这一次，你能不能根据他们喜欢的不同风格，比如，意大利人比较开放、追求新奇，法国人比较浪漫，德国人比较古板，英国人比较绅士等等，把他们各种可能的想法都想到，按欧洲最新流行的款式，每一种款式都做出几种不同的样机来？你刚才说你可以做十二台样机，我给你一个任务，你给他来个六大系列二十四种样机，不，二十四这个数不好听，就二十五吧，把二十五种样机一下子推到他面前，叫他在里头选择。你看有没有问题？"
田益明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汪涛也为难：“凌总，咱们的模具公司现在还是手工制模，时间恐怕来不及。"
凌敏看一眼汪涛：“我们不是总在讲‘绝不对市场说不'吗？这个口号要求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对市场讲价钱。商品消费的个性化是时代潮流，用不了几年，用户的要求肯定会成百倍成千倍地增长。那时候，我们能因为难度大就对市场说No吗？当然不能。最大限度地满足用户的个性化需求是我们的宗旨，为了将来我们还有对市场说Yes的权力，就要从现在开始做起。”他把脸转向田益明，“小田，我知道你，你说话从来都有余地，你说你能做十二台样机，你一定能做二十四台样机，对吗？”
田益明还在犹豫。
凌敏忽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产品广告，递给田益明说：“小田，我前一阵去美国，看到一样东西，你一定喜欢，你看。"
田益明两眼放光：“一次成型的激光制模机！"
凌敏问：“这个东西好吧？"
“当然好，激光制模技术是当今世界的潮流，如果有一台一次成型的激光制模机，在计算机里设计的东西，不管多么复杂，都可以立刻造出来。有问题，只需要在计算机上修改，修改好了，再把数据输入机床，机床会分毫不差地做出一个令你满意的成品来。"田益明一边说，一边看着那份广告，眼睛一直舍不得离开。
凌敏问：“你想不想要？"
田益明被鼓动了，眼睛放着光芒，看着凌敏说：“我做梦都想。但是它太贵了，现在咱们国家连一台都没有，就是那些国际大公司，也没有几家买得起这种东西。"
凌敏拍了拍田益明的肩膀说：“贵不怕，等咱们有了钱，我批给你买一个！咱们要建一个世界上最先进的模具设计基地。"
田益明激动地拿起桌上的《委托产品设计合同》说：“三个月，二十四款，我拼了！"
合同签定四十五天之后，科里昂来到了青岛。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做出六款样机，他总觉得像是天方夜谭。他有点不放心，想中途来看看样机设计的进展情况。
杨阳陪着科里昂坐在轿车上在海尔工业园内穿行。科里昂看着车外宽阔的大道、宏伟的厂房，激动地说道：“我没有想到这么气派，简直太让我吃惊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规模这么大的工厂，你们叫什么？"
杨阳说：“工业园。这么大的工业园，我们现在有七个。"
“哦，我的上帝，太壮观了！"
杨阳与科里昂乘车来到模具公司外面。
“这就是海尔模具公司。"
科里昂笑眯眯地往里走：“是吗，我马上就要见到我的六个儿子了。"
田益明迎出来，杨阳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意大利K&T公司总裁科里昂先生。"
田益明握着科里昂的手：“欢迎您到海尔来。"
“这位是海尔模具公司的总经理田益明先生。"杨阳介绍道。
科里昂看看田益明，又看看杨阳说：“为什么？"
杨阳和田益明一愣。
杨阳问：“什么为什么？"
科里昂指着杨阳和田益明说：“为什么你们海尔的经理都是这么年轻？"
科里昂说完这句话，笑着拍了拍田益明的肩膀，表示开了一个认真并且是褒意的玩笑。
杨阳和田益明相视一笑，大家一起走进车间。
车间里摆放着一大片冰箱样机，科里昂大步流星，仿佛有些急切地走了过来。田益明和杨阳落在了他后面。
科里昂来到这片冰箱样机跟前，仔细地抚摸着、察看着。他一边寻找自己的订货，一边大声地喊着：“天哪，我的六个儿子在哪里？我订做的冰箱在哪里？"
田益明指着这一大片冰箱样机说：“科里昂先生，这些冰箱样机都是为您设计的，都是您的儿子。"
“你说什么？"科里昂歪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田益明笑着说：“我们专门为您设计了二十五款新型冰箱。基本是根据您要求的那六款变化而来的。"
科里昂看看冰箱样机，又看看田益明，他觉得难以置信，笑了：“不，不不，这些产品设计得都很好，但不可能是我的，我跟你们签的合同是六款样机。这些不是我的。"
杨阳这时候说：“科里昂先生，这些的确是为您专门设计的，您看。"杨阳指着墙上的“工作进程表"，上面中英文的标题写得很清楚：“意大利K&T公司，海尔冰箱模具设计"。
“可是，我要的只是六款，我只付了六款样机的设计费。”科里昂显得十分固执。
田益明又解释道：“科里昂先生，您不必再为那十九款冰箱样机付费，您可以在这二十五款样机里面，选你最喜欢的六款样机就行了。这是我们对您的服务。”
科里昂微笑了，他再次满怀惊喜地看着那二十五款样机，仔细地抚摸着。
“奇迹，我要六款样机，你们竟做出了二十五款。而且才用了四十五天！真是奇迹！"
杨阳说：“您可以慢慢选，从这二十五款样机里面，选六款您喜欢的。"
科里昂对眼前的新型冰箱爱不释手：“不，这些样机，这二十五款，我全部都要。我还可以追加设计费。"
田益明与在场的设计小组成员们都高兴得互相拥抱起来。
田益明说：“科里昂先生，您能选中我们的设计，我们非常高兴。您也不必再付设计费了。现在请您仔细看看这些样品，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们会满足您。"
科里昂开始仔细地察看各台样机，他左看看右瞧瞧，边看边说：“这两台样品，把宽度再放大一点，另外，请再设计一台五十升的小型冰箱。一共二十六台样机，怎么样？"
“没有问题。我们一定尽快让您看到样机。"
“不必了，你们做得太好了。这些小修改，我不必再看样机了，我相信你们。"
太阳从海面上升起，青岛市在晨曦中醒来了。
海尔山庄客房套间里，科里昂已收拾好行装，正在对着镜子打领带，他的旅行箱放在房间的地上。
门铃响了几声。科里昂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杨阳朝霞般站在门口。
杨阳道：“早晨好，科里昂先生，我来接您了。"
科里昂坐在行进的轿车内，望着窗外掠过的楼群、别墅、绿地、大海，对这座海滨城市的美丽大加赞赏。他感慨地说：“从前提起中国，感觉是那么遥远，我想象中的中国，还是穿袍子的世界。现在看来，我真是太无知了。你最近还去巴黎吗？"
杨阳说：“是的，我的岗位在那里。"
科里昂说：“下次你到意大利来，我一定陪你去玩玩。上次你去了两天，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连梵蒂冈都没参观一下。”
杨阳说：“我在图片上见过了。"
科里昂说：“看图片与实地游览太不一样了，否则，人们干吗还要旅游呢！你去了罗马却没参观梵蒂冈，实在太可惜了。"
杨阳说：“这有什么，我们凌总，到德国七八次了，除了科隆利勃公司之外，任何地方都没去过。不是不想去，是没有时间！"
科里昂佩服地说：“不可思议！你们这些海尔人，个个都是工作狂。"
车开到海尔总部大楼前停下。
科里昂看看车外：“怎么，我们不是去机场吗？”
“难道您不想下车再看看您的样品？"
“昨天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杨阳笑着：“可是您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啊。我们的模具公司已经把您新要求的样品陈列在大厅里了。您真的不想看看？您放心，时间还来得及。"
科里昂说：“难道你们……"他意识到样品已经修改完成了，立刻下车走进大楼，急着要证实令他吃惊的奇迹。
科里昂疾步走进了大厅，他走得是那么快，以至杨阳只好小跑着跟进来。
两台修改、一台新设计的样机已经全部完成，神气地伫立在大厅里。
已经熬了一个通宵的田益明带着三个年轻的模具员工，两眼血红地站在他们的作品面前，等待科里昂的评判。
杨阳心疼地看着他们，目光中流露着由衷的欣赏和感动。
田益明说：“科里昂先生，您提出要修改的两台样机和增加的一台五十升小冰箱，我们都做完了，请您在回国之前看一看，这样您会更放心。"
科里昂看着新修改的样机，又看看面前的海尔的人，感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激动地拥抱了田益明。
“海尔，太棒了，你们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最高效的人。你们的精神和作风让我想起了二十五年前的飞利浦。我为能经销你们的产品感到骄傲。"
科里昂与其他模具员工们一一拥抱，表示感谢。杨阳也顺势拥抱了一下田益明。田益明对杨阳的举动没有思想准备，红着一张脸有点不知所措。杨阳则深情地望着他，大大方方地把一个纸袋放到他手里：“谢谢你！"
杨阳说完，转身陪着科里昂向大厅门口走去。田益明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把精致的飞利浦刮胡刀。他忙抬头看向门口，杨阳正回过头笑望着他。另外三个年轻人凑了过来，看看刮胡刀，又看看田益明，冲他开起了善意的玩笑。
飞回罗马的科里昂很快给凌敏写来了信：
“尊敬的中国海尔集团公司总裁凌敏先生：我是一个非常自负的家电经销商，在我从事经销家电的四十年生涯中，这是第一次给一家供应商、一个生产家电的工厂写感谢信。我对您和您所管理的企业致以诚挚的感谢和敬意！我在与你们的接触中，经常感受到你们给我的意外惊喜，这使我对你们的信任和尊敬与日俱增。为能使我的经销与海尔的高质量和高效率相匹配，我已决定取消每年一次和家人一起去北欧滑雪的度假活动。海尔人的精神令我钦佩，你们是不可战胜的……"
夏日的巴黎，绿阴如盖，花香袭人。杨刚把妹妹约到塞纳河畔一家餐馆的露天咖啡座，再次和她谈起了工作的事。
杨刚恳切地说道：“你的情况，我跟那家法国公司老板都谈了，他对你很有兴趣，希望你能去面试。怎么样？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杨阳说：“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济南那家合资公司辞职吗？我不能容忍外国老板对中国员工的歧视，不想再尝给外国人打工的滋味。"
“那些国内的合资公司算什么？你要去的是一家真正的法国公司，你的法语、英语都很好，他们现在正缺乏你这样的人才。你到了那里，可以充分发挥出你的才干。"
杨阳一笑：“不见得，你出来都五年多了，不也就混成个工程师吗?"
一语打中了杨刚的痛处，他默然了。作为清华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他对自己目前的境遇的确有很多的无奈。
杨阳见杨刚郁闷起来，觉出自己的话太冲了，马上不无歉意地说：“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握了握哥哥的手，“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并不了解我现在的感受……”
杨阳望着不远处的塞纳河，碧绿的河水在阳光下光闪闪。她不禁动情地吟起了诗句：“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里。"
杨刚不解地问：“你说什么呢？"
杨阳说：“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写的。我觉得这几句诗特别能表达我在海尔的感受。我觉得，海尔就像大海，我就是大海里的那条小鱼……哥，你知道我现在身上担子多重吗？"
杨刚有点不以为然：“多重？"
杨阳说：“两亿多美元！"
杨刚不相信地一笑：“你两亿多，我还八亿多呢！"
“真的，跟你吹什么牛啊！"
“你算了吧，你到海尔还不到两年，蒙谁呢？"
“你别不信！"
杨阳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哥哥：“你自己看，这总不是我自己印着玩儿的吧？"
杨刚拿起名片念道：“海尔集团，海外推进本部，欧洲事业部部长。哎，你前两个月回国的时候还是副部长，现在又升官了？"
杨阳得意地笑了一下。
杨刚吃惊地看着妹妹：“海尔用人也太大胆了吧？你们是怎么选拔人才的？"
杨阳说：“我们实行的是赛马机制，用我们凌总的话说就是：你能跑多远，集团就会给你提供多大的场地。"
“怪不得你连法国公司都不想去。"
杨阳一笑：“那个法国老头列欧穆先生夸我是销售英雄，但我心里明白，不是我杨阳有多么了不起，而是我身后有一个强盛的海尔。哥，海尔给了我这么大的舞台，这么深的信任，换了你，你能离开它吗？"
杨刚的心被妹妹的话打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