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中人常说:这市场不是比谁赚得多,活得好,而是比谁活得长。
一个农家子弟,靠过人的勤奋最终飞出了山沟沟,家里期待着他衣锦还乡,期待着一家子由此而改变活法,含辛茹苦的目的,用如今最时髦的说法叫作"资产重组"。
可几年下来,一纸判决书,使章穆生这个农家于弟,"终点又回到起点",甚至于比原先的起点更低,既失去梦寐以求的财富和权力,更失去了人最珍贵的自由。
"早知道,当时连大学都不要考",这是本书主人公内心凄切的呻吟、说此话时方寸已乱。
老宁波秦贵良一走进201大户室,就给大家带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法院明天开庭,章穆生要开庭审判了"。章经理在炒"胜龙开发"股票上所开的"老鼠仓",使海峡证券公司上海营业部1996年的盈利全部讨诸东流,此事虽然只过了两三个月,由于股市几乎天天有新闻,营业部的人好像已将此事淡忘了。
报单员小施悦道,"昨天法庭开庭通知送到营业部,阿拉新来的廖经理通知,明天只要不影响工作,营业部的员工都可以去旁听,受一次法制教育。"
"章经理也蛮罪过的。"郑淑敏说道,她去年帮章经理联系庄家做过一把行情,对章穆生有一种同情心。"章穆生家在湖北山沟沟里,从小读书很努力,很刻苦,从穷乡僻壤考上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读书辰光穷到连饭钱都付不出,只得白天读书,晚上到个体户饭店去做做小工。"
郑淑敏说得很动情,201室的大户们一边看着电脑中有气无力的大盘日线图走势,一边静听一个和自己不相干但似乎又令自己关切的传说。
"章穆生的老婆现在还在乡下,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她十分贤慧,尽管文化程度差点,但章穆生并不嫌弃,出来闯荡天下之后,赚了钱总不忘往家里寄。现在有一个3岁小女孩,由他老婆带着。这下苦了,如果章穆生判个十年八年的,家里生活来源都没有了"
说到章经理时,柳昙敏和郁俊良在旁一直闷声不响,各自在肚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1996年一年中,柳和郁与章穆生有几项透支认购新股的合作,且三方都得了大利。章出事之后,柳和郁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特别是郁,原来与章私下谈判之时为防意外悄悄录了音,以便日后双方"翻毛腔"时能有个证据,却不料那盒录音带被单小姐智取,如今一旦法庭上将此事抖出来,那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盘有气无力,这从电脑中,"嘀嘀嗒嗒"的声音就可判断出来。柳昙敏已心烦意乱。"好了、好了,多讲也没什么意思。章穆生肯定是'死蟹一只'了。上海滩上搞不定,加上公司要找替罪羊,他在劫难逃!大家还是来讨论讨论今年还有啥钞票好赚,其他东西说了也白说。"
这一说,201室的大户们默默无言,各看各的盘,各打各的小算盘。
股票市场操作越来越方便了。以前报单员小施需用电话一笔一笔向场内报单子。如营业部大力推广无形席位,报单员的工作更简化了,仅仅是对客户提供些服务,成交了填填单子加以确认即可。
老宁波好像不讲闲话心里难受,沈默了一阵之后又开腔。"哎、这股市也蛮有劲的,这几年变化实在快。我记得1986年的辰光买股票在南京西路少年宫后面那间只有近20来平方的小房间里,后来搬到了西康路101号。那时的股民算得上是上海滩上的第一批股民。这个地方现在变成了啥家具城,这个申银证券公司也真没有眼光.如果现在仍然保留这地方,就是一个博物馆。"
小山东姚鲁生也有点熬下住了:"现在浦东那个新交易所真是气派,我有个做记者的朋友已经去过好几次。这气派真比香港的联交所大得多,深圳那个办在电影院里的交易所更不能比。这个新交易所的造型更是吓人,在陆家嘴上张着一个大口,一面朝向中国的内陆,而另一面朝向大海,如果将全国的钱都吸进这个大口,最后朝茫茫天边的大海吐,那多可怕呀。"
"别瞎讲,说这个话太不吉利了。咱们天天坐在这儿炒股票。不能讲这样晦气的话!"刘嫣红有点愤愤然。
"这话说得有点刻薄,但不是一点三道理也没有"。柳昙敏插了进来,"现在一些国有企业在进行了一番精心包装之后,成了、个个'人造绩优股'如果以后在经营上不能脱胎换骨,那么,几年之后,这市场肯定很可怕的,肯定避免不了一场股灾。"
201室大户们几乎很少下单,手中股票被套住的成了长期投资者,面手中有大笔资金的目前也下敢轻易下单。一天到晚就这样在你一句我一言的闲聊中度过。
突然,走廊中传来一青年女子的哭声。
201室的大户们不约而同地走出去观望,只见走廊尽头的总经理办公室门口,一个手抱小孩的农家妇女打扮的人在哭泣,而总经理办公室的问却关着。
大家一起走了过去,一打听,原来正是章经理的妻子何小娣。
郑淑敏的心比较软,上去安慰道:"别哭、别哭,我们以前跟章经理相处得很好的,有什么话慢慢说。"
"大姐,大家一起救救我男人。我从大老远山区赶了三天三夜,带看孩子摸到这个地方。俺男人章穆生要坐班房了,有什么法子判得轻一些?我找公司总经理,刚进去说了没几句话,就把我赶了出来,要俺去找法院。"说罢大哭,小孩也吓得哭了起来。
走廊中人越聚越多,反正大盘无戏,纷纷出来凑热闹。
柳昙敏上去敲那间以往极为熟悉的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门。
姚鲁生问:"肯定在里面吗?"
"肯定的,是那个女经理把我赶出来的。"何小姊边哭边答道。
"我来敲,我就不相信她不开门。"小山东做人有倔劲,"乒乓、乒乓",手脚共舞敲得整个二楼大户室的人全跑出来了。
门终于开了。
新来的女经理姓廖,名淑丽。由于淑丽与英语"三"的发音相近,大户们不叫她廖经理,也不叫她廖淑丽,而叫她"廖廖淑丽一脸火气:"不是跟你说过吗,这是证券公司,不是法院,有理到法院说!"可话一出,发觉走廊上尽是人,而且全是客户,顿时收起了一副凶相。欺欺乡下人无所谓,特别是女人更会欺侮女人,可客户是"大爷",是万万欺负不得的。
从凶相到笑容可掬的转变仅在瞬间,可见这个女人在做人上有一套手腕。
"哎,廖三!"姚鲁生心直口快,一点不给面子,"侬做人不要大绝好哦!你算啥东西啊,有章穆生的坐牢,才有侬廖三今朝的位子,否则的话,你不知在什么地方了。你想,人家抱着小孩,花三天三夜从大老远山沟沟里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上海滩,你连茶都不倒一杯,还把人赶出来,你还有没有点人性?你们海峡证券公司还讲不讲公司的德性,哪怕章穆生明天拉出去枪毙了,你也不应该这样,毕竟人家为公司卖了几年命。如果哪一天你他妈的被抓进牢里去了,你老公或你爹妈来了,也被人这样对待,你在牢里会怎么想?"
姚鲁生的心直口快是出名的,可说到这样的程度却令走廊中的一大帮于人听得目瞪日呆,竟有连连称"有道理、有道理"的。
此时的廖淑丽脸色煞白,一时语塞,不知所措。如果不是营业部总经理,廖三肯定会像泼妇那样地耍赖。如今,站在面前的都是得罪不起的大客户,一旦引起众怒,大家一走了之,那廖三就惨了。上海滩的圈子她还不熟,她明白,一旦出事或效益上不去,她也将被一炒了之。
章穆生的妻子何小娣已被当客人般地安置在沙发上了。郑淑敏为她倒了一杯茶,还拿了条挂在洗手间里不知是章穆生还是廖三的毛巾,搓了一把冷水让何小娣擦擦脸。刘嫣红毕竟是一个细心又见过点大世面的女性,出来打圆场了:"廖经理,我看这样,人家大老远赶过来,这种心情可以理解,任何人都会这样。章穆生原来是这儿的总经理,看这个面子,找一家普通的旅馆让母女俩住下来,费用营业部能出就帮她出掉,毕竟人家现在家里已失去了挣钱的顶梁柱;如果证券公司不出,她母女俩在上海的开销,我们几个朋友大家来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他说道:"毛毛雨,这点钞票算什么呢!"
"你放心,那个廖三经理把你赶出,我们会将你安排好。"
郑淑敏甚至表示可以住到她家里去。
柳昙敏和郁俊良由于与章穆生合作赚了一大把钱,现在多少有点心虚,再三表示由他俩来安排。
在这种情况下,廖淑丽不得不将办公室的办事员叫来,在百乐门大酒店订了一间房,把母女俩安顿下来。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当所有的人离开总经理办公室后,廖淑丽"砰"地将门关上,一个人呆坐在办公桌前,脑子中一片空白。
到上海来接章穆生的班是廖淑丽梦寐以求的,3年前进海峡证券公司后,被安排在稽核部,专门稽核人家,几乎是清水衙门。在3年的稽核工作中,廖深知做营业部经理是肥差,只要略施小技,可以既做公家的事,也可做"私活",更感觉到上海滩天地很大,机会也多,只要在上海滩做上3年,在圈子内混熟了.即使以后跳槽,余地也极大。为此,廖淑丽盯着主管经纪业务的老总主动攻关,志在必得,付出金钱外加姿色,终于得到了这个位置。如今刚做出感觉来,谁知却碰到了今天这样难堪的局面。
还是想发火,但一看墙上挂着的那个大大的条幅上的"忍"字,顿时平静了下来。以往大学里学过《管理心理学》,其中"角色理论"最有启发。人生活在世界上其实都是演员,都在扮演一定的角色。廖淑丽想到,自己在父母面前是个女儿,而在女儿面前又是个母亲,在丈夫面前是个妻子,在同事面前又是个总经理,角色不能错位,一旦错位,就会引起冲突。
想着、想着,廖淑丽的心情就好多了,想想人生的戏还要演下去,她于是主动到201室,与客户沟通。
廖三进201室,几个大户都有点惊讶。郑淑敏悄悄对刘嫣红说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好意思啦,刚才有点误会了。"廖淑丽主动与小山东姚鲁生打招呼,"我刚才正与公司为一件很重要的事通长途电话,才将她们放在门口的,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跟章穆生以前共事一直都很好,不管章最后如何,以往的老交情还是不会忘记的,她们母女俩以后生活上有什么问题,理所当然要解决好。就我个人来讲,我也会帮助她们的。"
这一说,20i室中的大户们无言以对,大家各有各的盘算,无人答理,这样廖三反而觉得没趣。
老宁波开始为廖淑丽解围:"廖经理,明天开庭是几点,是否也可以去听听?"
"那没问题。我正组织员工明天下午去受法制教育,大家想去,下午1点集合,门口有车接,1点30分开庭。"
"反正现在股市没行情,明天还是一起去听听,见见世面。这种法庭审理的场面,我还没见识过呢。"姚鲁生比较起劲,这多多少少也给了廖淑丽一点面子。
201大户室的朋友们还是相当有人情味的。收市之后,大家相约到百乐门大酒店去看望何小娣母女俩。柳和郁还去买了一大堆水果和零食,而郑、刘两位女十则给小女孩头了几套衣服。众人拎着一大堆东西走进客房时,何小娣感动得热泪盈眶:"上海人真好,章穆生犯了那么大的错误,大哥大姐还不嫌弃我。我在上海举目无亲,如今碰到那么多好人。现在就看法院怎么判了。"
郁俊良说道:"帮章穆生辩护的律师我已请好,是相当有经验的。根据检察院指控,主要是两个罪名。一是玩忽职守,造成国家财产重人损失,这条恨据目前金额判得下会大重,估计之一3年差下多了。还有就是贪污罪,这条目前检家院指控的金额不是很大,而且由于原来财务主管单小姐已经离职井出境,取证比较困难。"
何小娣仍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哥大姐们,俺母女俩在山区农村,收入很少,上面还有老人,如果穆生判个二年、五年的,家里生活就有问题,以前穆生赚了钱往家里寄,家里还有点积蓄,但也不多,根本就用不上5年的。悦穆生贪污了那么多钱,那钱到哪里去找呢?"
其他人一时明白不过来,可刘嫣红已琢磨出其中的端倪。根据平时的观察,可以断定章穆生赚的钱肯定与原来的财务单小姐有关系,否则无法得逞,而真正的得利者单小姐已将这些钱收刮完,且人已远走高飞。章穆生最后人财两空,还要背上黑锅。刘嫣红心早明白,但碍于有何小娣在,不便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
"小妹,我这样称呼你了,"老宁波关切他说,"以前章经理和我们相处得部很好,我门困难时他帮过我门,大家都很了解,现在章经理犯错误了",我们心里明白是有原因,有人害他,有人利用他,他自己呢,急于致富,大贪、现在他肯定很后悔。至于接下来家里生活,包括小孩扶养都没问题的,我们大家会帮忙的。就我们个人来讲,可以抚养这个小女孩长大成人,就当我们搞了一次"希望工程"。
这一说,将满屋子的人都逗乐了,连何小娣也破涕为笑。
第二天下午1点30分,法院的审判人庭座无虚席,为了让何小娣能更清楚地看到章穆生,大家让她坐在第一排被告席的后面。
书记员宣布法庭纪律之后,全体庭审人员进场。
听到审判长的一声,"传被告人章穆生到庭",何小娣紧张得浑身发抖。去年回家探亲时,两人恋恋不舍地"十八相送",如今相逢却在上海的法庭被告席上,这种场面何小娣想都没想到过。
法警带着章穆生进场,满屋所有的眼睛都落在章穆生身上。
此时的章穆生已一扫昔日总经理的风采,年轻学者的傲气也荡然无存。戴着手铐,剃着板刷头,身披囚犯统一的棉大衣,几个月关下来,人消瘦了,脸色也苍白,目光呆滞。
一看到昔日被领导的下属坐在下面,章穆生似无地自容,以前盛气凌人,如今却像丧家之犬。
突然,章穆生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是自己的妻子何小娣两双眼睛苦楚地对视一瞬间,法警已将章穆生带入了被告席,并解下手铐。此时,章穆生的眼光只能面对庄严的国徽,在法官问了章穆生一些基本情况、验明身份之后,检察官开始宣读起诉书。
在听起诉书时,紧张的倒不是章穆生。因自接到起诉书副本之后,几天下来,他差不多已经能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紧张的是郁俊良和柳昙敏,他们搞不清章穆生在里面"喷"出多少事来,他们担心的是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被拉上这被告席。
起诉书全部念完,郁、柳两人稍稍松了口气。起诉理由基本上围绕着"玩忽职守"造成国家资金损失和"贪污"两个罪名来展开的,而"贪污"主要是指在二级市场炒作上中饱私囊,没有牵涉一级市场。至于接下来庭审中是否会节外生枝,那就听天由命了。
章穆生的辩护律师还是尽力尽责的。辩护书对起诉书指控的内容一一加以分析和辩解,辩护的要点集中于两点:一是尽管章穆生负有造成国家资金损失的责任,但这是经营管理上的失误,也有所持有股票停牌的不可抗力因素影响,主观恶意下大;二是贪污罪所列证据大多不充分,已确认的证据金额不大。另外,被告到案后认罪态度较好,请求法庭从轻发落。
何小娣听了半天也不甚了了。特别是在法庭辩论时。检察官和辩护律师争辩得相当激烈,何小梯有点急了:"他们怎么吵起来了,还吵得那么认真,这佯吵会不会使章穆生罪加一等。"
坐在边上的郑淑敏和郁俊良劝慰她:"你别担心,他们是有职责分工的,最后要由法官大人来判明。"
尽管话说得很轻,章穆生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可是何小娣正好坐在章的背后,还是未能看清楚,但章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郁俊良。庭审是围绕着起诉内容展开的,起诉书以外的话尽可能少说,对于这点,章穆生还是清楚的。
法庭调查时,章穆生还比较紧张,生怕说漏了嘴而带来更大的麻烦,而到法庭辩论之时,反而感到一种解脱。检察官和律师针锋相对,章穆生反倒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双方口才都很好,特别是律师的辩护,其提出的观点是自己想说又不敢说的。
法庭辩论结束后,主审法官要求章穆生作最后陈述。章穆生的神经再度紧张起来。此时章穆生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为写这份最后陈述,章穆生几乎两天两夜一直在琢磨,写了又改,改了又写,虽然字数不多,却字字表达了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他从口袋掏出这张纸时,手不断地在颤抖。
"尊敬的审判官:
"今天我站在这庄严的法庭上,心情难以平静。我从小生活在贫穷的山区,靠着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奋斗上来,其间的困难和曲折完全是靠着个人的毅力挺过去了。可是到了人生的顶峰之时,却经不起金钱的诱惑,滑向了犯罪的深渊,也由于我工作的失职而造成了国家财产的损失,造成了公司经营上的损失,现在站在这庄严的法庭上,我真是悔不该当初。"
"时到如今,只有一条路才能使我重塑人生,那就是认罪服法。"
"最后我请求法庭根据我的认罪态度以及初犯的实际情况,考虑到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生活目前缺乏经济来源的实际情况,从轻发落。我一定会在服刑期间认真改造自己,争取早日为国家奉献自己的知识和才能。"
这最后陈述,念到"上有老、下有小"之时,章穆生已泣不成声。旁听席中,章的妻子何小婶一直在流泪,碍于法庭纪律,不敢哭出声来,陪伴在旁的郑淑敏也流泪不止。最感到松了一口气的是郁俊良和柳昙敏了。整个庭审过程都未涉及认购新股之事,这就意味着这一关基本上已经渡过。
"现在宣布休庭,将被告人章穆生带回拘留所,宜判时间另行通知。"
审判长语音刚落,旁听席上何小娣一声悲泣的"穆生"令在场的人动容。
经审判长准许,在法警的监视下,允许章穆生同妻子说几句话。
章穆生眼泪汪汪地对何小梯说:"小娣,对不起你了,家里的一切都将靠你了。我早知如今当初蛮好不考大学,不离开家乡,现在咱们的小日子也过得好好的。"
"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回来,回到家乡来,我们还是能过安定的日子。城里面的事是人家的事,咱山里来的人搞不清楚,也斗不过人家,以后还是回到老家好。"
"爹妈身体好吗?叫两老不要为我多担心"。
自从章穆生出事之后,家里人一直坐立不安,但为了稳定章的情绪,何小娣还是说:"这你放心,只要你好,家里什么样的苦都能承受。"
章穆生的小女孩在法庭开庭期间一直被刘嫣红领着。此时,刘将小孩抱到章穆生面前:"来,乖乖,亲亲爸爸。"小核听话地在章的脸庞上亲吻了一下。
章还未来得及亲一下女儿,法警催促时间已到,必须离开。
章穆生对201室几个客户说了一句:"她们母女俩在上海人生地不熟,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众人说道:"放心,没问题。"随即章被法警押了出去。
几分钟后,警车的警报呜叫声响起,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一星期之后,判决书送到了何小娣手中,也送到了营业部。章穆生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剥夺政治权利1年。
201大户室中又多了一个热烈的话题。
"4年算判得相当轻的。"首先说这话的是郁俊良。由于一级市场的事没作为问题提出来,才会有此量刑,否则的话连郁、柳都会被牵涉进去,所以郁俊良这天活特别多。"最后法官还是采纳了律师的意见,认定贪污的数额不大,我帮忙请的律师还是有点本事的。"
"我想,章穆生是死在那个财务妖精单小姐手中。"老宁波有点忿忿然,"现在单小姐将所有帐户一清了之,自己也一走了之。那天法庭上章穆生连帐户、数额也搞不清。由于财务数据都在电脑中被修改了,检察官也说不大清楚,看来此事只有单小姐一个人讲得清楚。"
姚鲁生有点抱下平:"哪有这么便当,就让她走啦?可以叫国际刑警将她抓回来。"
"哪有那么方便!一要有确切证据,二要巨额费用。这两者不具备,那只有章穆生做替罪羊了。"柳昙敏似乎很内行,他此时的心情似乎也有点大难不死后的得意。
"算了、算了,刑也判了,事情也了断了,其他的事就没必要多谈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怎样帮一把何小娣母女俩。章穆生吃官司去了,可她们母女俩是无辜的,现在生活上更困难了,大家是否帮一把。"刘嫣红是个比较细心的女人,且颇有号召力,所提建议在201空中一般都会被采纳。
"我看咱们201室中的人,每人出500元至1000元,让她们母女俩生活上有点依靠。在山区,这点钱是够她们生活一段时间了。"老宁波建议道。
大家爽快地答应,并纷纷掏钱交给两位女同胞,委托她们去送行。
当晚,郑、刘到火车站送别何小娣母女俩。在刘嫣红将装着201大户室几个朋友的6000元现金的信封塞进何小娣口袋时,何小娣又一次潸然泪下,临别时说了这样使人动情的话:"两位大姐,你们的情我领了。这点钱我不会用,拿到乡下全部去捐给俺山村中的希望小学,这可以供几十个山里娃子上学。待章穆生刑满回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出来闯荡天下。我想让他的文化知识用于山村,让他重新做人,也让他为咱家乡脱贫致富作出点贡献。"
火车开始轰呜启动了,载着何小娣母女俩渐渐远去,带走难以名伏的思念,也带走了以股票为生的一族人的深情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