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路过报摊扔下两块钱，就拿到了当日的《中国证券报》和《上海证券报》。这是老宁波每日早上必做的事情，报贩与老宁波都混熟了，每日报纸都给他留着。
"老太婆，这几天报纸生意好哦?"老宁波随口问了一句，"还好、还好，阿拉是看天吃饭，股市好，阿拉生意也好，另外，这几天虽然股市像温吞水，但年报开始登了，报纸生意也好一点了。"
老宁波这才注意到，拿在手中的报纸比以往沉了一些。《中国证券报》32版，《上海证券报》24版，这56版报纸拿在手里感觉一大叠，够打发以此为生的人一天的时间，就是看完当废纸卖也值好几分钱呢。
"老太婆，这几天报纸要给我留好，我天天要的。"老宁波叮嘱报贩老大。老宁波自有自己的打算。
到海峡证券公司201大户室时只有8点40分，其他股友还未到。老宁波泡了一杯茶后，开始读报，这是任何一个以炒股为生的人的一种习惯。
先看证券报头版有啥实质性消息。据说这是最重要的，一般可以决定今日乃至未来几日的走势。股民们读这种消息如同以前学中央红头文件，"字字句句深刻领会"，比如来一个什么查透支，什么提高证券交易印花税之类的消息，非把股市打趴下不可。一般的股民看专业证券报纸，而在股市上成"精"的大腕人物，还要每天读《人民日报》之类的权威报刊。1996年，《人民日报》发表了篇关于股市的评论员文章，两家专业证券报纸未转载，结果看《人民日报》的人先逃命，而未看到者则束手被擒，于是，许多股民们养成了看《人民日报》的习惯。
今日消息面还算好，没有什么实质性东西。于是，老宁波开始一家一家来查找上市公司的公告了。
每年三四月间，是上市公司公布年报的时期，除要公布上年年度财务报告外，还要公布分配方案。更有意思的是，每年要召开一次股东大会。
老宁波是一个出席股东大会的专业户。以前在单位里做了40来年，没混到过一官半职，退休前时兴职工代表大会、当时，靠人缘好，当了一回职工代表，也使老宁波乐了一阵子。如今倒好，只要买上点股票，哪怕只有100股，也可堂而皇之地去参加大会，对公司的各种议案举手表决。当然，出手大方的公司还会送上一份礼品。去年，靠参加股东大会，老宁波就大大小小礼品拿了一大堆。
今日发布了8家公司将要召开股东大会的公告，其中有4家是上海的，4家是外地的。老宁波就将4家上海上市公司的股权登记日和登记地点记了下来，外地的无法参加。今日就有一家内蒙古在鄂尔多斯的上市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的公告，这种会没法参加。鄂尔多斯地名在地图上找也找不到。想必这家公司股东大会只能自拉自唱了，股民们买了股票无法去行使表决权。
9点30分一到，201室中的大户们陆陆续续到来。柳昙敏一进房间，给大家带来了一份欣喜。他坐定后，从包里拿出一叠请柬，"来、来、来，每人一份，我请大家帮帮忙，本周六去参加一个会，每人有一份礼品，是200元华联超市的礼券，大家去捧捧场。"
等每人请柬拿好后，拆开来一看，是万牛集团召开股东大会，地点不远，档次倒蛮高的，波特曼大酒店兰花厅。
"这算啥格意思，阿拉又没有万牛股票。"郑淑敏问了一句。
"我给大家说清楚，"柳昙敏站起来边泡茶边说，"是这样的，这家公司去年的股东大会开得像个'批斗会'，把老总们弄得下不了台。今年就吸取了教训。我给他们出了这样几个主意，一是股东登记放在开市期间，那么好的行情，炒股票都来不及，准还会去登记？二是登记地点放到公司的注册地浦东的外高桥，不仅路远，而且难找。三是股东大会放到五星级宾馆，这样的气势从心理上就可压倒那帮乌合之众。这些主意好伐？"柳昙敏有点得意："上海滩上没有搞不定的事。前天在股东登记上发现两个情况，一是登记的人只有20多个。人少了太难看，特别是上级领导要来，200人会场坐几十个人不行。公司老总发急，我就出了个主意，请各位朋友去捧场。是不是股东谁搞得清楚，你们就说自己持有3万、5万股的，谁来管你。这不就是认认真真走过场吗？"
"对了，还有一个情况更急。"柳昙敏一边忙着向外打拷机，一边说，"这次登记的人中，有两个人是股东大会的忠实参加者、每次开会必定参加，每次参加必定抢话筒发言。去年吵得最厉害的也是这两个小子。我有办法。"
此话刚完，电话铃响。柳昙敏连忙接过电话："喂，阿四头，有件事请帮一下忙。礼拜六帮我去开个会，去搞定两个'吵模子'，只要4个兄弟就可以了。
我派车来接你们。好，OK。"
开一个会，就去坐着听听，像模像样地举举手，其代价有200元礼券领，这个活对大多数上海人而言，还是份好差事。
周六下午，老宁波早早出门，换了三部公共汽车赶到波特曼大酒店。老宁波走入诺大的门庭广场犹如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他还是第一次走进这个五星级宾馆。
在酒店大堂门口，郑淑敏和刘嫣红结伴而来的出租车正好停在老宁波跟前。为壮壮胆，老宁波与她们同行。
今日刘小姐打扮得十分靓丽，郑淑敏十分得体，相比之下老宁波就寒碜得多了。一个巨大的转门老宁波和郑淑敏还头一次见到，走到门前感到一愣。刘嫣红拉着两人一起进入同一格空间，老宁波想说什么，怕别人笑话，也就打住了。
四楼兰花厅布置得富丽堂皇，门口有20来名迎宾小姐领座。股东的位置不能瞎坐，迎宾小姐领到指定位置上，位置上还放着一块名字牌。当老宁波看到用电脑打印的名字夹在有机玻璃板上时，心想这比开人民代表大会还要隆重。这股票是好，有了股票似乎就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当他将这种感觉告诉刘嫣红时，却遭到了刘小姐的奚落。
"侬闲话少讲点好伐？阿拉又不是股东，阿拉来'混腔势'的，人家上市公司是在演戏，不要漏馅。"刘嫣红严肃他说道。老宁波这才缓过神来。
柳昙敏在场内像个跟班，忙进忙出。
约过了二三分钟，领班小姐领了一帮人进来。在老宁波座位前，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长得猴子般模样的人被安排坐下。又过了一会，小姐又领了2个三大五粗的人坐在其边上。老宁波明白过来了，对刘嫣红悄悄他说："这瘦小子就是每会必到的'吵模子'。"
突然又看到类似的情景，但另一个"吵模子"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董事会秘书开始宣布会场纪律和注意事项，坐在老宁彼前面3个人开始搭腔了。
左边那个熊样身材的向小猴于递了支烟，"小阿弟，老是看到你参加股东大会的嘛，万牛有多少股？"
小猴子并未防备，"不多、不多，1500股。"
"胃口真好，1500股还来参加股东大会。给你介绍一下，你右边的一位大哥，是上海滩有名的黑皮老戴，认识吗？他有28万股。"
小猴子一下感觉到气氛不对。右边的黑皮老戴开口道："小阿弟，好像侬每次股东大会都要上去抢话筒发言的，是伐?关照侬，今朝侬不许说话，我28万股的人都不发言了，侬垃圾瘪三只有1500股就想发言啊。"
小猴子顶了一句："发言不发言是我的权利、我的自由。"
那好，我告诉你，你今朝敢吵一吵，你就别走出这扇大门。"黑皮老戴说此活时，将手搭在小猴子肩上，一把捏下去，小猴子人缩了一截，酸疼得差点眼泪流下来。
坐在后排的刘嫣红、郑淑敏、老宁波看在眼里，笑在心里。此时，郁俊良、姚鲁生也走了进来，大家相互间打了个招呼。
股东大会开始，股东们纷纷打开已放在桌上的大会文件，只见里面除了一大叠会议资料外，还有一个信封，拆开一看，是200元华联超市的礼券。
由于这个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会场上出现了交头接耳，听到最多的两句话则是："这家公司蛮上路格";"这家公司出手大方，重视股东利益"。
这样，以致大会秘书再次强调注意会场纪律，请大家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全部是例行公事，宣读一个文件然后举手通过。所有程序半小时内解决问题。最后一个议程是股东发言。据说，任何上市公司股东大会最难熬的就是这一关。这关通过就太平一年。这关通不过，弄得不好股东大会就开成了类似"文化大革命"的"批斗会"
大会秘书再三强调，股东发言要事先登记，并且每人限定5分钟。
第一个发言的是一位年龄将近七旬的老翁，一开口就使大家乐了:"我是一位死多头，只晓得买股票，不晓得抛股票。1992年万牛股票上市时花了5万多元钱买了1万股，5年下来了通过几次送配股，当初1万股股票现在变成了35000股了，当时价格5元一股，现在18元一股，5年共赚了近10倍."
老翁的话讲得下面哄堂大笑。因为按照惯例，参加股东大会的大都是套牢者，有差价做，赚了就跑，谁还会来开股东大会。在中国股市中，所谓股东，所谓长期投资者，对于许多人来说，是套牢者的代名词。
老翁讲得义头是道，下面坐着听的人感到汗颜，忙进忙出于嘛，最后还不如什么也不懂的老汉。
第二个发言者是职工股股股东.一个约摸50岁的大姐，上来就照着稿子念。一看就知道，这是公司有意安排的发言。两个"吵模"此时有点按捺不往。老宁波回头去看看最后一排的那位，有一个高大个子的人一手按着一位长个子的肩，使其不得动弹。而前徘的那个小猴子已被警告过，吓得不敢作声。看来，柳昙敏精心策划的杰作就要成功。最后一位发言者是柳昙敏，令201大户室的几位股友大吃一惊，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小子是一股万牛股票都没有的。
"各位股东朋友，大家好！我是万牛集团的老股东了，现在持有万牛股票17000股."柳昙敏吹起牛来一点草稿都不打。
"我对公司情有独钟。我认为万牛股票有三大概念，一是高科技概念，万牛开发的软件发展潜力极大，可向美国的微软公司靠拢；二是股本扩张概念，目前流通股只有3000多万股。资本公积金含量高；二是地产概念，浦东陆家嘴地段将来可产生华尔街那样的效应。我这17000股股票将跨世纪持有，终身持有，买进永远不卖出，将其作为遗产传给子孙……"
柳昙敏得意忘形地慷慨陈词，刘嫣红则在底下窃窃私语。"这小子脑子有毛病，永远不要卖出就不是股票了，再加上这小子的心态，恐怕是永远不买进的."
还算顺利,仅一个小时，万牛股东大会圆满结束，台上台下皆大欢喜。
两个礼拜过去了，这段时间中，201大户室中老是不见老宁波的踪影。
两个礼拜中，老宁波共参加了8个股东大会，大大小小的礼品领了一大堆,其办法很简单，每次股权登记日之时，买上一二百股股票，股东登记后再予以抛出。市场正好，这一二百股股票还能赚点小钱，而这一堆礼品估计也价值一二千元了。
今日是周六，股市休市。老宁波一早查看日记本，今日有一家叫凌云百货的上市公司进行股东登记，登记地点还近，就在四川路上，市中心闹市区。
看完一大叠《上海证券报》后，老宁波打点行装出门。
梅雨季节还未到来，可清明前后，滴滴嗒塔的小雨下个不停。老宁波做事还有点韧性，尽管在股市中身价不菲，也属百万元级的，大钱要赚，小钱同样要赚，从小吃苦惯了，这点雨算不了什么。
赶到四川路的登记点，已是上午10点45分了。看着排成长龙的队伍，老宁波傻眼了，以为百货公司买什么紧俏商品了。一些已排到中间的人还在向前面的人打听，今天这儿买什么便宜货。上海人有一个习惯，马路上只要有人排队，这东西一定是好东西，轧闹猛的人特别多。一位老大大得知是股东登记时，半晌说不出话，拼命问边上的人，啥叫股东登记，这东西派什么用场，当得知这并非是便宜货时，老大又缠着一位后来的小伙子，将位置让出来,索要5元钱作为排了2小时队的劳务费。
看到这种架势，老宁波感到不对劲，在雨中这样排下去实在吃不消，最要命的是，要是碰到圈内熟人，那太狼狈了，会让人看不起。于是，老宁波打道回府，准备下午再来看看。
老宁波回到家里，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打开电视机。噢，对了，中午12点，正赶上有线电视台的"Discovery"节目。这档节目每天一小时,是老宁波最喜欢看的。这档节目从美国引进，讲的全是人类科学的发现，内容极其丰富，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最精彩的还是"科学破案"。老宁波书只念到高中，这档节目看了一段时间后，发觉这比上大学还精彩，如果坚持看几年的话，等于读完了研究生课程。
一小时很快就过去了，15个频道一个个翻过来，节目实在无聊。关上电视机，在沙发上打了个吨，一觉醒来，已经3点了。今天想做的事，今天没做好,老宁波心里实在难受，还是再去凌云巨货公司看看。
带上必备的资料出门，雨还在下，但已小多了。
到了四川路上的登记点，已是下午4点，离规定的4点30分还有半小时，但排队队伍还有200来人。
老宁波一看，这样排队太费时间，于是就挤到前面，一看在登记台处有个人面熟陌生，仔细一看，原来是隔壁李家姆妈的女儿，就叫了起来："小林，你怎么在这里？"那个被称为小林的中年妇女，正在埋头填单子，听到叫声，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老宁波，忙说道："老宁波，你也有阿拉股票啊。来，我帮你登记。"
这一说老宁波觉得难为情了，倒不是旁边有一大堆人，插队觉得挺难为情的，主要是自己只买了200股，这种事在陌生人处登记很正常,在一个知道其底细的熟人面前，这才是真的难为情。
"不客气，不客气，我排会队吧。"
那小林实在是个热心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给其他人，站起身来一把将老宁波拉到边上。
"我连续做了3个小时了，也该歇歇了。来，把单子给我。"
老宁波这才不好意思递上股东帐户和交割凭单。小林在电脑里一查，"哇，老宁波，你怎么只有200股啊，像你这样几百万元的大户,应该有几十万股才是。"
这一说，把老宁波说得脸通红。老宁波毕竟是见过点世面的，连忙接口道。"这是我抛股票抛下的零头，见能登记，我就过来了，听听公司有啥动作，想再买一点。这个股票帮我赚过钱，我还是相当有感情的。"
小林知道话说重了一点，帮老宁波办完手续后，一把将老宁波拉到边上说："烦死了，今天上午8点半开始一直登记到现在，上海人真是'人来疯',下那么大的雨，竟然会有那么多的人来排队开会。到目前为止，登记人数已达2400人了，原定的500人会场要改了，看来要到静安体育馆去开股东大会。
林一副无奈的样子："都什么素质，来登记的一半是只有几百股股票。"
"几百股不也是股东吗？"老宁波有点不太高兴了。
"最少的只有12股，这12股股票怎么买进来的?"小林开始打忿,以免伤老宁波自尊心。"我们公司头头也真是，人家公司将登记地点放在外高桥,而我们却放在市中心，还要放在休息天来登记，现在倒好，2400人，要准备多少礼品，看他们怎么力？"
这一说,老宁波想起来了，去年开股东大会发了一套不锈钢餐具，少说也要150元，今年再这样发，公司光发礼品得准备36万元，看来公司也真不好对付。
两星期后，凌云百货公司由于参加股东大会的人数大多，更改了会场之后才得以召开。
那天，老宁波收到两张股东大会请柬，下午1点30分是凌二百货的，2点在上海影城是海发股份召开股东大会。为这个时间安排，老宁波想了许久，最后决定两头一起参加。
那天，老宁波在海峡证券公司吃了午饭之后，早早来到静安体育馆，在登记处排上第五名。领取资料袋后，老宁波心里纳闷，怎么没礼品，毕竟年纪大的人还是要面子的，没有多说，只得进场坐下。
打开资料袋，看见有一叠折扣券，100元一张，一数有5张，老宁波一乐，以为是500元礼券，但仔细一看注意事项，发现不对,这100元券是买完100元物品之后可享受打九折的优惠，这家公司门坎瞎精，生意做到股东头上来了。
还没等老宁波缓过神来，只听见门口乱哄哄地吵了起来。
"去年每人还发一个不锈钢餐具，今年怎么这样小气，什么也不发？"
"我们的股票都套在25元上了,大老远来开会、怎么一点慰劳慰劳我们的意思都没有。你们说得过去吗?"
"你们这家公司怎么那么精乖，不但不发点礼品，反而每人给500元的九折券，让我们非买你们的东西不可。"
"算了，算了，会不开了,股票也不要了，今天不用手投票，明天一开盘大家统统用脚来投票，股票抛掉算了，让你们凌云百货股票天天去跌吧."
在门口登记处，人越围越多，人们似乎火气越来越大。
公司派来的保安过来了，让人们排队登记，有秩序地入场。这个架势老宁波感到不对，想到2点钟还有一场，赶快开溜。
从正门出去太难看，老宁波找了一个边门，沿着外面的过道，从主席台后面的一扇小门溜了出去。一看表才1点40分，离2点一场还有20分钟。老宁波平时不舍得打的，今日前场虽然有上当的感觉，后场弄不好还有点戏可唱，有点外快可捞。
等了六七辆出租车，直到一辆"大众出租"的顶灯空车驶来，老宁波才扬起了手。"去上海影城。"老宁波一上车就对司机说："我等了几辆空车都不上，就是要等大众的车。"
"是否有乘车证？"
"对，原因不光有几张乘车证，我主要有大众的股票。"老宁波约有6400股大众转配股关在"棚"里不能上市。"作为大众股东，当然要为大众的赢利作点小小的贡献。"老宁波说这话时，感觉特好，好像自己是老板，司机是车夫。尽管这股票当时买后活钱变成了死钱，如今这样说说心中的感觉就好了许多。
正常的情况下，从西康路到新华路，刻把钟车程即到，由于南京西路要修地铁，出租车绕了一个很大的弯，花了40分钟才到影城，车费32元，老宁波实在有点心疼。
赶到海发股份股东大会会场已是2点30分，会议已经开始,门口的登记处也已收摊，工作人员开始计算到会者所代表的股权数。
"对不起，路上堵，我来迟了。"老宁波客气地递上请柬。
"按现定已截止了，看你年龄那么大，气喘喘嘘嘘地赶来，你就进去吧，"一个工作人员随手给了老宁波一包资料和一张纸。
"这张纸请放好，会议结束后凭这张纸来领礼品。"
"啥格礼品，"老宁波急切地问。
一个女同志回答道："一点小意思，一人一盒小蛋糕。"
老宁波参加股东大会算得多了，但会后领礼品还是第一次碰到。他心想，这家公司大概生怕大家礼品领好就走。前几天一家什么公司就是这样，与会者一人发一件衬衫，会前发结果自找麻烦，大号调中号，小号调大号，登记处差不多成了百货公司了，等全部发好，会议迟开40分钟，并且一半人领好衬衫后就走了。这家公司倒好，让大家安心坐下来开会，但结果会怎样呢？
老宁波进场后看到后排已坐满了，只得在前排坐下来.800人左右的会场差不多已坐满人，礼品要等会议结束后再发，满场子人只得安心开会。
总经理工作报告读完后，接下来读的是公司章程。乖乖，光文字材料就一大叠，台上两个声音像播音员声音般的一男一女轮流宣读。时值上午3点,人的生物钟正处低潮，人们纷纷打起了瞌睡，不多久，连打呼噜的声音也开始响起。
老宁波今天一圈赶下来，人也挺累了。瞌睡打了不久，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一阵吵声惊醒。
台上怎么出现了一个猴子般模样的人，在台上拿着话筒说道："各位朋友，我是海发股份公司的股东，我对公司总经理报告提几条意见……"刚说几句，台上总经理说道："请各位股东遵守纪律，按规定股东发言要事先登记，这是证监会的规定。"
话音刚落，小猴子讲得更起劲，老宁波在睡意中缓过神来，仔细一看，原来就是前几天万牛股份开股东大会时被柳县敏搞定的那个小子。
"我觉得公司领导班子年龄老化、知识结构老化，没有开拓精神，所以每年税后利润老是停步不前。"
台上的在座领导一下子都愣住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听到过如此激烈的发言，一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出头制止这种开"无轨电车"般的发言。
见台上台下寂静无声，小猴子讲得更加激动："我看了一看，公司现在每年的净资产收益率都在10%以上，完全符合配股条件,但公司放着那么好的资源不用，这对公司的发展是十分不利的。"
那个小猴子还是蛮在行的，讲得头头是道，台上台下的人连连点头称是。
但接下去的话使会议开始出现失控。
"对公司今年的分配方案，我建议将每股派发红利0.15元改成10送3,拿利润分掉一部分，公司资本公积金很高，也拿一部分分掉，这样公司即可把资金用在刀口上，股东也可得到实惠。"
这一说，全场掌声响起，台上的董事会成员顿时失去方向。
小猴子更起劲了，"我建议，公司现在召开临时董事会，重新审议分配方案，大家同意不同意？"
"同意。"满场喝彩，随之一阵响亮的掌声持续不断，能多分一点是与会者的共同心愿。
总经理要进行解释，被一阵阵掌声、喝彩声打断。台上的人有下不了台的感觉。台上台下僵持了足足有15分钟，无奈总经理宣布，休会半小时，召开临时董事会。台下的纷纷站起。老宁波跟着一起走到影大堂。门口登记处的工作人员以为会议已结束，开始分发礼品，礼品是一盒蛋糕和一个印有公司标志的小皮夹子。
老宁波领了礼品之后，见外面大门开着，心想座着看那吵吵闹闹的场面也没啥意思，于是就跟着一部分人溜之大吉。
第二天一早,老宁波依然早早来到201大户室，从当日报纸上寻找召开股东大会的各种公告。看到上海本地公司的消息，照例记录下来。
短短两个多星期下来，老宁波在各种各样股东大会上收到了五花八门的礼品，有衬衫、电话机、剃须刀、笔记本、派克笔。当然，像蛋糕、矿泉水之类的早已吃下肚里去了。
郁俊良进门看到老宁波还在记股东大会日期、地点，开始奚落了几句："噢哟，老宁波，行情那么好，大钞票不赚，去赚这种小钞票。这种股东大会有啥开头，即费时间，吵吵闹闹的又费神，有辰光碰到小气的上市公司，吃白板，什么也没拿到。"
这一说，老宁波有点无地自容。
201室中的朋友们都已到齐，围绕着股东大会议，纷纷高谈阔论。
柳县敏得意地说："怎么样，我那个万牛股份帮忙帮得好伐？那天什么事也没发生,体面过场，公司一分钱红利都没发，只发了个与会者每人200元的礼券。"
"我发觉召开股东大会也是蛮有学问的，"郑淑敏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会，"这安排即有窍门，也有生意经，看来以后多看看，多听听，还能摸到许多新信息。"
老宁波说了几句实在话："据我看，现在去参加股东大会的人，十有八九是股票套牢者。你想想看，现在人们买股票，哪个是为了长期投资的，都是为了做差价，10元买进的12元就跑了，12元买进的15元就跑了，跑了就不是股东，三六九抓现钞，不会去参加股东大会。只有买了股票套牢的人才成了股东，参加股东大会，又吵又闹，要求多送股，其目的还是为了抛出股票不成为股东。"
"对、对，有道理、有道理，中国股民说到底还只是股民而不是股东，当股东的目的就是为了抛出股票而不成为股东，所以才叫股民。"刘嫣红小姐似乎在作一个归纳。话题扯开了，老宁波实际上肚里明白，还有一种临时短线股东，那就是为了拿一件小礼品而买一二百股股票的开会股东，有点像那个"华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