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睡进了朝北的小屋,屋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让我备尝冬天的阴冷滋味,我拿
定主意,不钻进她的暖烘烘的屋里去。前些日子,当丽亚缠住我时,我计划同紫玲一起叛逃,
现在她冷落我了,我反而生出许多犹豫。人就是这么离奇!我给太阳泳池打了两个电话,都
对我说,紫玲不在,让我十分沮丧。
今天下午,丽亚从外边回来,她的行为非常反常,她把两道门关紧,全都锁上保险。她
的脸色全变,好似突然撞见了索命的鬼。我见她扑在电话机上,听内容是打给周欢的:“你
在听么,听得见我讲话吗……就是刚才,我发现有人跟着我,从早晨开始,我的感觉就不好
……跟过了三条街,我坐进出租车,转了大半个南京,下车了,又发现他们。一个特壮,一
个又高又瘦,就跟鬼一样跟定我。我认出了,就是用铁索勒我脖子的人,他同黑社会有联系
……你能来吗,现在就来。我昏头了,直接回家。他们一定知道我住在哪里了……你来,赶
快来呀!”
我的心也开始跳快了,凶险的阴影仿佛逼近了这个房子。我又想起插在死猫眼中的七星
刀,看来周欢没有说假话,制造恐怖景象的就是丽亚的仇人,两个渴望血腥的仇人。他们跨
跃了时空,千里迢迢跟踪到这里,我想象得出他们的凶狠和执着,而且似乎看清了他们的面
目。
“是来害你的,”我试着说,赶紧看她的反应,“他们同黑社会有联系?”
“他们一直觉得是我夺了财产,他们不公平!”她平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对我的过错
似有饶恕,“你能做什么呢,周欢行,这不是你能做的事。”
我口头上还反驳,心里却承认她没有说错。黄庭坚的书法不是对付黑社会的武器。
门铃响了,响得十分刺耳,我见她身子抖了一下。我站起来朝门走去,她在背后叫道:
“不要先开,从窥视镜里看,问清是谁。”
我照她吩咐的做了,按门铃的是周欢。他已经及时赶到。他斜着肩膀进门,丽亚立刻叫
我把门关上。我很恨地看着周欢,找知道我这时的模样像是一只不知量力的小公鸡。他却朝
我挤眼睛,轻松地一笑,仿佛根本没把我的仇视放在心上。在他的心目中,我不是一个够资
格的敌人。我说:“周先生,你不觉得你做的事情放不上桌面吗?”
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从来光明正大。”
我还要再责问,丽亚却叫起来:“你在这里打什么岔,军情火急,你到小房间去。”
我犟在厅里不动,丽亚瞪我一眼,拉住周欢,进了卧室,随手把门关上。我听不出屋里
的声音,他们商量对策,把我排挤在外,叫我有些悲哀,但又想这也没有什么不好。
我进了小屋,靠在床上,月亮升起来了,银亮的光辉洒进了窗棂,月亮浮在浅浅的云丝
里,像一个孤独高傲的灵魂。卧室的门开了一下,丽亚走出来,我听见周欢在打电话,他在
威严地命令谁。她又进屋了,门重新关上。我又什么都听不见了,但我仿佛看到他在不停地
打电话,拨了一个又拨一个,他的口气时而威严,时而轻快,他像一只蜘蛛,向他编织的网
的各个末端发出一个一个指令。
不知不觉我睡着了,半夜我起来小解,摸到厅里开了灯,长沙发上睡一个人,他的头枕
在扶手上,脚戳出另一头好大一段。是周欢,我没想到会见着这幅景象。这时他的眼睛也睁
开了,他的眼里不见睡意,显得十分清醒。我们对视一下,没有说话。我闭了灯,小解过,
溜进了小屋。
我躺在床上,脑子中不停地转,他睡在厅里,这套房子里睡了三个人,每人占一个空间。
又和南方时的故事一样,他在厅里守候,肩负起保卫她的任务。我在这里是不是多余的角色?
逃遁的计划又钻进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