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星期二。五一长假过后,海益公司的全体员工都精神饱满地准时到了公司。钱晓康和女儿钱晨这次长假去了新加坡,昨天下午才回来,他今天也一早就赶到了公司。
陈红梅利用开盘前的一点时间主持开了个短会。她说:“我近段时间的主要精力要放到九龙山开发项目上,海益公司的日常事物就全部由侯峰负责。不过,操盘室的工作直接由海翔集团的刘长平领导,袁非,你们今后有什么问题跟他商量着办。”
陈红梅看看小覃说:“覃桂珍同志这三个月来学习刻苦,工作努力,大家有目共睹。我在公司的最后一个决定就是将小覃的工资提到三千元一个月。如果小覃愿意,我可以代表海翔集团欢迎她成为集团的新成员。”
袁非带头鼓掌。小覃被同事们热烈的掌声弄得满脸通红,使她看上去更加娇艳动人。
陈红梅在短会结束后回到办公室,袁非跟进来跟她商量能否将林韵股份拉抬一下。4月25日的暴跌将林韵股份打到35元,他准备将股价作小幅拉升,最好能拉到38元附近。
陈红梅笑着说:“我才宣布这些事由刘长平负责,怎么好再管呢。“
袁非说“你既然几分钟前还有权决定公司的事,现在把我这件事搞定不是太困难吧?”
陈红梅拍拍他的头说:“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你只要不突破林韵股份的前期高点,刘长平不会说什么的。”
袁非说:“海益公司的事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海翔集团的二千万林韵股份还没有开始出货呢。”
陈红梅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以后不管公司的事了,我说的只是暂时由侯峰负责。”
袁非摇摇头说道:“你刚才说在海益公司的最后一个决定……”
陈红梅说:“袁非,那是你理解错误,我是说离开这段时间前的最后一个决定……”
“红梅,你把以后的打算给我透透风,让我心里也好有个底。”袁非不满地说:“刚才你作出这么大的决定,我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陈红梅说:“这事昨天晚上才定下来,没有时间告诉你。”
袁非嗫嚅着问:“刘大老板回金江了?”
陈红梅不想瞒他,她说:“昨天上午到的。他下午召集证券投资这一块的负责人开了一个会,有些事以后给你讲。”
陈红梅临走时把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交给了袁非,他中午可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
今天上证指数以2119点开盘,高开半个点。林韵股份的开盘价是35.80元,跟前一个交易日持平。袁非看大盘买气不错,就跟南京的赵奇一起把股价对敲到36.80元。袁非到公司前给赵奇打了个电话,主要是怕他不能按时上班,可他那时已经坐在电脑前了。毕竟是老操盘手了,知道大假以后的第一个交易日会有行动。
袁非这天仍是边拉边出,林韵股份涨了近一块钱,他反而卖出去三万股。做股票的人大都喜欢追涨杀跌。我国有一条古训叫趋利避害,古训有之,照着做应该不会错,但人性的弱点——怀疑、贪婪、后悔、抱有侥幸心理,还有恐惧,往往把这条古训用反了,趋利趋在了最高点,避害避在了最低点。在一只股票上涨的初期,人们往往怀疑它是不是假涨,是不是有人在拉高出货;当股票涨了一大截,量也放出来是真的在涨,这时候追进去还来得及,因为涨幅较大的股票其形态跟成交量肯定非常漂亮,它一般还会有一波上涨。追进去的股票涨了10%,这时人的贪婪之心开始作祟,赚了10%还要贪20%,股票放量下跌还以为是正常回挡;后来股价跌到成本价附近了,这时候卖出还来得及,可这些人往往又开始后悔,后悔赚了10%都没卖,在后悔的同时不甘心的想法轻易就会露出头来,赚了10%都没卖,为啥现在来卖;再后来自然就被套住了,套住了就抱有侥幸心里,反正迟早会涨起来,世上那有只跌不涨的股票;最后就是恐惧,股价跌得面目全非,还有人说会再跌,还要跌到某某价位去。1994年7月上证指数跌到了300多点,还有股评人士说会跌到200多点。100个点是什么概念,粗算一下就会知道还要跌30%以上。袁非的一个股友就是在330多点割的肉,10块钱的股票在3块钱卖出,可谓是惨烈。
袁非认为做股票其实就是跟自身的弱点作斗争,能够战胜自我的人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操盘手,他反省自己这么多年来在这方面的修行依然不够,今后还需继续修炼。说实在的,世上最难搞懂的是女人的心,而股市比女人的心还困难百倍。所以人们常说股市无专家,只有输家和赢家,仔细想来,这话很有些道理。
5月11日上午,从没有在海益公司露过面的钱晨跟侯峰一起出现在操盘室。钱晨是那种身材极好容貌却很普通的女孩子,她的背影非常有气质也非常诱人,但看到她那张脸往往让人失望,尽管那张脸并不难看。这都是好色之徒的心理因素在作怪,期望值太高了失望就在所难免。所以,钱晨从来就不喜欢用背对别人,免得让他们心生遗憾低看自己。
小覃看见钱晨被她的气质所震慑,她慌忙站起身看着她,好象来了个新董事长。袁非不认识钱晨,他以为侯峰要单独给他们介绍就站起身望着客人。侯峰没有给操盘室的人介绍钱晨,他记不起来袁非跟她是不是见过面。
袁非跟侯峰的关系一直是不尴不尬,他不愿意以主人的身份做自我介绍。他忽然想起自己是操盘室的主管,按规定外人是不能进来的,该不该请这女人出去呢。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钱晨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她笑吟吟地说:“我想,你就是袁非了。初次见面,千万别把我赶出去。”
袁非握住钱晨的手,他脑袋里“嗡嗡”作响,说话竟然有些结巴。他说:“我,我们……初次见面,怎么能……您请坐。”
钱晨收回手看看操盘室的环境,她对袁非说:“我是天牛公司的临时工,这几个月一直想过来瞧瞧,侯总就是不让我来。我想,大概是我长得难看,身份卑微,侯总怕我过来丢了天牛公司的脸吧。”
袁非在她面前突然感到非常压抑,他说:“天牛公司再多一位你这样的临时工,我都不敢再做股票了。”
钱晨盈盈一笑,她笑起来很有味道,袁非真有点怕了她,觉得他的克星出现了。说来也是,这小女子以后在《金融道》里的“出色”表现,比陈红梅有过之而无不及。
5月18日,星期五。这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这天海益公司手中的股票全部卖了出去,赚了1500万;这天是陈红梅拿到离婚判决书的日子;这天也是袁非和陈红梅单独在一起过夜的日子;这天,大概也会是哪位读者的生日吧。
这天早晨,袁非在厨房烧开水冲牛奶,一不留神把林琳最喜欢的一只碗带到地上摔得粉碎。林琳跑过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伤心极了,她弯腰将大一点的碎瓷片捡在手心里,把它放在一张报纸上,象作遗体告别似的望着碎瓷片沮丧地叫袁非今天出门要小心。袁非说用不着她提醒,他自己也觉得有点邪门。
袁非到了办公室还在想早上的事,一只碗掉在地上怎么会摔得粉碎,连个破镜重圆的机会都不给。
上证指数这几个交易日在稳步推高,林韵股份一直维持在36元上方运行,袁非每天出10多万股,海益公司在陈红梅出货前剩下的几十万股将在今天上午全部出清。袁非前天跟刘长平通电话,建议海翔集团和天牛公司各解冻100万股林韵股份。刘长平说解冻的数量还要再商量一下,要他休息一二天。
林韵股份今天以36.80元开盘。袁非由于要把12万股林韵股份全部出尽,他没有拉抬股价,而是机械地一路出下去。好在大盘在涨,他在林韵股份跌到36.20元时就把12万股全部卖了出去。袁非看时间还不到10点半,刘长平那边的解冻数量还没有讨论出来,他也不好去催,他搞不懂刘长平现在在忙什么。
袁非忽然感到非常轻松,想起楼下的经纪人朋友已经几个月没见面了,就跟小覃说要到楼下去看看。
经纪人室因为海益公司就走了三个人,现在看起来有点人去室空的感觉。袁非来到老姚的工作台前问他做得如何?老姚还没来得及回答,房间里剩下的两位同事看见发达了的袁非都过来问这问那。袁非微笑着一一作了答复,只是自己在楼上做操盘手的事没有告诉他们。
袁非离开经纪人这个岗位以后,他把手里的客户全部交给老姚在打理。他问这些客户的盈利情况?老姚说这几个月的行情不错,他们都赚了一些钱,最少也有5%。袁非说:“难道金教授也赚了钱呀?”
老姚说:“金教授这次赚了不少,天通股份一只股票就赚了40%。”
袁非啧啧称奇,他说:“真是怪事,我替金教授买股票无论如何也赚不了钱,怎么一换成你,金教授就那么好的运气。”
老姚笑着说:“大概你们属相相克。”
袁非拍拍脑袋说有这种可能。一般人会说别人比他做得好客户才会赚钱,但袁非不想这么说,因为他是经纪人室公认的做股票第一人。
袁非又问任艳萍的帐户交易情况,老姚说小任自己在做,不过也赚了一点钱。袁非心情不错,他也不谢老姚。他的客户交易量全部算在老姚头上,该说谢的是老姚才对。
袁非找曲经理要了一张餐券,他中午在四楼和过去的同事们一起吃饭。股民餐厅有不少是袁非的熟人,他们问他好久不见了,到哪里发财去了。袁非说在别的营业部帮一个大户做股票,老姚也只知道他是在帮一个大客户。
袁非下午也无所事事,林韵股份自己在36.50元附近横盘,用不着他关照。他闲来无事就给小覃讲股票的时间之窗,他给她讲了时间之窗的来历和它的神奇之处,最后说上证指数的周线几乎完全是照着时间之窗在运行,准确率达到90%。他特别指出一波中级行情,无论是反弹还是回调全部都在14周左右出现拐点,准确率可以说是100%,非常有指导意义。这可是袁非的秘密武器之一,他连这个都教给小覃了,可想而知小覃是多么讨人喜欢。
陈红梅在下班的时候打电话给袁非,说她已经拿到离婚判决书,要袁非去她的新家吃饭。陈红梅搬家已经快一个月了,袁非还没有去过。
陈红梅驾着别克车在益都大厦附近接上袁非,径直向郊外驶去。他们的车在20分钟以后来到了一个依山而建的住宅小区——海天花园。海天花园由并排的三栋高楼组成,园内有假山,有假水,有亭台长廊,还有运动器械和儿童乐园。陈红梅将车停在车库,领着袁非进了最左边的一栋高楼,他们步行爬上三楼,进了A座的一个套间。
这是一套2室2厅的住宅,室内的装饰让袁非洗了一次眼睛,饱了眼福。门口对面的全幅的落地大窗,阳光穿过纱帘照在翠绿色的强化木地板上,闪烁着水晶般的光泽,非常清新迷人。袁非象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他要陈红梅站到靠窗的位置。陈红梅瞧瞧这个乡巴佬,她说:“这是朋友的房子,装修只化了十多万,并不算豪华。这套房子加上装修款总共才四十多万,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别忘了你已经有能力买这样的房子了。”
袁非向她摆摆手说不是钱的问题,他要她在窗前来回走几次给他看看。陈红梅依了他,背着手赤着脚在窗前来回走了两次。袁非看得有些晕了,他嘴里一个劲的说:“好,好。美,美。真是太美了!”
陈红梅走到他跟前,拉着他的手带他做了一系列的交易舞动作,直到有些气喘才歇下来。她问袁非是不是感觉这里的装饰很舒服,很合胃口。
袁非抓着她的手臂说:“主要是因为有了你,整个环境让人耳目一新,心旷神怡。”
陈红梅拍拍他的后背说:“我喜欢直线条,我想你肯定也喜欢,是不是?这套房子的装修全是简单明了的直线条,还有就是落地窗和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感觉很清爽。我才来的时候也有些兴奋。”
袁非思量片刻说:“红梅,我今后要买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把电视机和音响放到书房里去,客厅就摆几把沙发和几样陶瓷,茶台都不要,你觉得怎么样?“
陈红梅笑着一摆手说:“你看,我就是这样摆的,够品位吧。”
袁非精神抖擞,他抱住陈红梅转了两圈松开手说:“有钱真是好呀,这样的房子住着才会有灵感。红梅,今后还靠你多提携哟。”
陈红梅微微一笑说:“我们谁跟谁,我的就是你的。你这次把林韵股份操作好了,这样一套房子不会有问题。”
袁非兴奋地点着头说:“那真是好极了。股票的事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愿上帝保佑不要节外生枝。”
陈红梅在靠门边的沙发椅上坐下,她拍拍扶手要袁非坐在上面。她说:“海翔集团和天牛公司下周一分别解冻一百万股林韵股份。我们想在解冻的过程中拿到侯峰的交易密码,就是我们交给他管理的一千万股的交易密码。袁非,国有股减持方案初步有了定论,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了。”
袁非现在才明白刘长平为什么要他休息两天,原来他们在安排套取侯峰管理的股票交易密码。袁非说他知道时间不等人,他一直在抓紧时间出货,但以目前这种速度出下去肯定不行,能否拿到侯峰的密码,将是这次出货的关键。他还说有一个笨办法,就是尽量多的找出侯峰身边的一切数字,用人工解密。
陈红梅叫他说具体一点,袁非说:“第一,资金帐号在我们手上,而且数量不算少;第二,侯峰是个多疑的人,再加上是小公司出来的,大小事情习惯于亲力亲为,林韵股份的交易密码一定是他一人在掌握;第三,既然是一人在掌握,极有可能只有一个密码,找出这个密码,整盘棋就活了。”
陈红梅说:“你的分析不错,我想下周一很难拿到密码。袁非,让老天爷再给我们一次好运,一起来找出这个‘芝麻开门’吧。”
袁非问侯峰身边的人可不可以利用?陈红梅说不能冒这个险,天牛公司的人她分析过,说不上是铁板一块却也找不出漏洞。她说沈重是最薄弱的一环,但他毕竟是侯峰的亲侄儿;小覃对侯峰有感情,不可能背叛他;而钱晓康跟高晓丽都是股东,希望也很小。
袁非嗫嚅道:“今天,侯峰带了一个人来,她叫钱晨……”
陈红梅说:“这个人我也调查过。她是钱晓康的女儿,名牌大学国际贸易专业的高才生,做事和做人都很有一套。她要想出卖天牛公司自己会来找我们,否则,怎么利诱她都无济于事。”
袁非心里暗暗吃惊,看来陈红梅这段时间并不是只在办离婚,她在暗地里不知道还做过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他正想再问点什么,门铃响了。陈红梅去开门,进来一位手里提着两大包菜的中年妇女。陈红梅对袁非说是她请的钟点工。